第08章 二〇一三年七月十六日 第08節

少年時期所崇拜的偶像,英雄戰隊的領導人物霹靂紅,現在就和自己同在一輛車內,這件事井之原悠直到現在都難以相信。不過,難以相信的事情昨天和今天都經歷了太多,多得都能拿去賣了。所以和赤木駿這場令人感動的相遇,也變得平常了。

「總之先朝御釜那邊去吧。看這張地圖,到藏王寺那邊好像沒什麼問題。不過現在能開過去嗎?回聲公路晚上可以開嗎?」

從宮城縣橫穿藏王連峰通往山形的那條路叫作藏王回聲公路,去位於御釜附近可以眺望禁區的觀光區,就需要走這條路。

「冬季是封鎖的,秋天和春天的夜間也禁止通行。不過現在是夏天,可以走。」后座上的赤木駿說,從剛見面起,他就一直是一副十分鎮靜的樣子。

相葉時之從反光鏡里偷偷地瞥了他幾眼。

二八六號國道上,車輛稀稀落落的,井之原悠他們的三菱皮卡一直沿著主路,在車頭燈的照射下行駛著。翻鬥上的尋回犬蜷縮起身子,看起來不太顯眼,想必路過的車子都沒人發現它。

「對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差不多可以告訴我了吧。」赤木駿平靜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

「鋼筋鐵骨,可以操縱武器和手機的巨型殺人機器,名字是機械怪獸2.0,差不多就是這樣。」

「還拿著日本刀。」

「《鳴神霹靂戰隊》里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怪物吧。」

「倒是出現過頭上長著刀的怪獸。」

井之原悠突然從少年時代的記憶倉庫里找到了這條線。「是刀獸吧?」

「是刀獸。」相葉時之也說道。

雖然並沒有看到表情,但赤木駿應該是愣了一下。「你們很厲害啊,這都還記得。」

「你以為我們是誰啊。」

「劇場版中止上映時,地球上最失望的孩子就是我們了。」

「是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赤木駿用敬佩的口吻說。

「其實,我們真是不敢相信啊。」相葉時之又用平日里那種不良青年的語氣感嘆道,「我們的英雄竟然會對幼女出手,並且被逮捕,對孩子們來說,真的是太失望了。」

「不好意思了。」

「不過你是冤枉的,沒錯吧,赤木先生?」井之原悠直截了當地問道。

赤木駿沉默了一會兒,好像都能聽到他咽下口水的聲音了。「你們知道多少?」

「那個劇場版有問題吧?」相葉時之說,「御釜里有魚跳出來,沒錯吧?」

「啊——」赤木駿感嘆道。聲音雖然短促,卻包含了深深的感慨。「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啊。」

「知道,而且看過了。」

「看過了?劇場版?怎麼做到的?」

「別小看粉絲啊。」相葉時之有些開玩笑似的回答。井之原悠覺得這樣會讓赤木駿陷入混亂,於是慌慌張張地把日落劇場的經理偷偷複製了錄像帶,並且保存下來,前幾天讓他們觀看了的事情說了出來。

「就在戰鬥那段,有魚從五色沼里跳了出來。那個才是中止上映的原因吧?雖然只有一瞬間而已。」

「啊,差不多吧,就是這樣的。那就是契機。」赤木駿回答,「原本,允許我們在御釜進行拍攝就有個前提,就是影片要接受厚生省的檢查。製作方認為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也沒怎麼擔心,覺得只是形式上接受審查就可以了。事實上也並沒出什麼問題,表面上來看。」

「表面上來看?」

「沒錯。因為那件事太重大了,所以知道的人很少,要隱藏起來還頗費了些功夫。即使出了問題也不能公開,必須偷偷摸摸地處理。」

「能再說得簡單一點嗎?」

「比如說,如果只是在禁區里拍攝這樣的問題,厚生省會公開禁止。但對於這種行為,只能根據規定給予懲罰,或是要求將相關影像刪除,再公開上映。最多也就是這麼操作了吧?」

「啊,應該是呢。」

「可是,五色沼里有魚這件事,即使在厚生省里,知道的人也很少,所以他們不能以這個理由質疑。而要求刪減又會馬上暴露究竟是哪個鏡頭有問題,對製作方也很難說明。可另一方面,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希望這段影像出現在公眾面前。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話,就會引發很大的問題。」

「所以就制訂了栽贓霹靂紅的計畫嗎?」

「對他們來說,也許只是個很小的計畫,可我的人生就這樣被完全毀掉了,再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樣子了。被人類踩得粉身碎骨的螞蟻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想要讓電影中止上映,對導演或者電影公司的製作人之類的下手,不是也行嗎?」

「不。」赤木駿的聲音很苦澀,「沒這麼簡單。剛才我也說了,魚的事情只是個契機。在這之前,我和厚生省的官員有過私下的接觸,那邊一直都對我有戒備。如果既能陷害我,同時又能讓電影中止上映,對他們來說是一石二鳥。」

「你和厚生省的人有私下接觸?那傢伙是決定中止電影上映的人嗎?」

「不是,決定中止上映的應該是厚生省更高層的人物,而我見的只是下面的一位官員。他是個很認真、使命感很強的人,從事和村上病有關的工作。他曾針對御釜進行過個人調查。在厚生省里,他是個很不一樣的官員,上面的人都覺得他很麻煩。」

「是因為他的工作沒有意義嗎?」

「不,是他太認真了。」赤木駿的語氣裡帶有對那位官員的尊敬。

「那個,」井之原悠感覺到記憶中的某一段和赤木駿的話聯繫了起來,「那位官員,是桃澤瞳的父親吧?」

「桃澤?」赤木駿的聲音裡帶著疑問,「誰啊?」

「就是剛才被那個銀髮怪人帶走的女人,她的父親曾是厚生省的官員。啊,也許姓氏不一樣。」井之原悠注意到了這個可能性,父親死後,她也許會改成母親的姓氏。特別是如果想隱瞞自己跟父親的關係,就會這麼做吧。

「喂喂,怎麼這時候突然出現了桃子的爸爸啊?」開著車的相葉時之問。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也許她父親跟赤木先生的對話是事情的開端,而我們只是跟在他們後面而已。」

「誰知道呢……」

「那個人的女兒也被卷進來了嗎?」赤木駿發出了悔恨的聲音,「難道,這件事還在繼續嗎?」

「赤木先生跟那個人都說了什麼呢?對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機會。」赤木駿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在藏王拍攝電影的時候,那個人到現場來了。因為我們是在禁區附近拍攝,所以他算是在監督吧,他是被厚生省派來的。不過也只是形式上的監督,拍攝的後半段,他幾乎都不在。」

「你們就是在那個時候熟悉起來的嗎?」

「不,那時他只是給了我一張名片。不過,拍攝的時候,那個人一直看著御釜,不知道他在關心什麼,反正對電影拍攝完全不感興趣。這是他當時給我的印象。」

「嗯。」

「其實啊,拍攝的時候我也看見了。」

「看見了什麼?」

「魚。雖然距離有點遠,但我看到了濺起的水花。當然,在那麼大的御釜,看起來就只有一粒豆子那麼大,其他人好像都沒注意到。我也覺得可能是錯覺,就沒多在意。不過,拍攝結束後,我突然想起了那個人。那個一直盯著御釜的人,他也看見魚了嗎?我這麼想著,便找出了名片,和他聯繫了一下,可以說一開始就只是那種『你也看到了啊』的同伴的感覺。而拍攝之後,那個人又對御釜進行了更深入的調查。」

「更深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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