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二〇一三年七月十六日 第03節

可能是因為現在不到早上十點,日落劇場後門的投幣式停車場里空空蕩蕩的。他們把車停在和昨晚相同的位置,帶著尋回犬一起離開了車子。陽光照射下的大樓看起來和昨天完全不同,他們朝著屋外的樓梯走去。

為以防萬一,他們把存有藏寶圖的手機留在了車裡。相葉時之還把手機藏在了駕駛席那側的遮陽板和車頂的縫隙之間。

室外樓梯的入口處有警察拉起的「禁止入內」警戒帶,水泥地面上有用粉筆描出的人形輪廓。相葉時之又想起那個勇猛的絡腮鬍男人死去時的場景。

警察會認為那是場意外還是人為犯罪呢?相葉時之有種非常不愉快的感覺。如果沒能及時把那個智能藥丸吐出來的話,現在的自己也許也是同樣的下場。

看著他獃獃站著,井之原悠從上方催促道:「走吧。」相葉時之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爬上了金屬樓梯。尋回犬已經在二樓的平台上等待他們了。

他們走到三樓的平台,敲了三下門。就像剛剛在電話里約好的那樣,後門從內側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位穿著黃色薄毛衣的小個子老婦人。她的目光敏銳,長著個鷹鉤鼻,頭上戴著三角形的帽子,披著黑色的披風,看起來就像個女巫。

平時這個時間應該在放第一場電影了,可今天電影院里沒有客人,一片寂靜。是因為昨天的事而自行暫停營業,還是因為要配合警察的搜查而被迫停業呢?不管怎麼說,給這裡帶來麻煩的都是自己,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所以相葉時之的心裡也有幾分愧疚。和銀髮怪人發生爭執的那兩個人,還有穿著「黃色潛水艇」T恤的那個人,最後不知道怎麼樣了。

「經理他在嗎?」井之原悠問道。老婦人用敏銳的目光掃了他一眼。

看到他們有些畏縮,老婦人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辦公室的方向,接著率先走了出去。相葉時之和井之原悠對視了一眼後,緊張地跟在了她的後面。

往前走了幾米之後,他們突然覺得身後沒有了氣息,便回頭望去。只見尋回犬留在後門門口,就像是得到了誰的指示一般,擺出在那裡等待的架勢。

看到這意外的一幕,相葉時之咕噥道:「你也挺不錯的嘛,龐塞。說不定現在我們已經心意相通了。」沉浸在這樣的想法中的相葉時之又嘗試性地沖尋回犬豎起右手的拇指,可尋回犬扭頭轉向了旁邊。還真是個難以理解的傢伙,相葉時之終於明白,距離心意相通什麼的,應該還有很長的距離。

另外,這個老婦人看起來還真是奇特,卻又和這家電影院的環境不可思議地相配。和她接觸過後,雖然能明顯感受到她沒有歡迎的意思,但不知為何,卻也並不讓人討厭。

他們在電話里提出希望今天前來拜訪時,對方很生硬地給出了應允的答覆。井之原悠當時就很吃驚地說:「我們都還沒把事情說完呢。」見到這個老婆婆的時候,相葉時之馬上就覺得這一切都是合理的了。

老婦人告訴他們說,在電影院里的現場取證已經完成,警察們都不在了。

「那雙眼睛就像是在說『我早就看穿你們了』。」相葉時之在井之原耳邊嘀咕道。井之原悠馬上點了點頭。

「這個老婆婆昨晚應該不在吧?她是在這邊打工的嗎?」

「看樣子不太像。」

老婦人沒有回頭,只是默默地領著他們向前走去。通過前台大廳之後,他們來到了辦公室門前,她沒有敲門便推開了房門。

「喂,怎麼回事啊?這麼突然!」

發出抱怨的那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在這個十二平米左右、亂糟糟的房間里,身穿「黃色潛水艇」T恤的男人正坐在一台台式電腦前。他的手離開了鍵盤,一臉煩躁地站了起來,不耐煩的感覺撲面而來。

這就是經理嗎?相葉時之和井之原悠一起看著老婦人,像是在無聲地詢問。

老婦人一瞬間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默默地點了點頭。

對於這位滿臉寫著「不要來煩我」的經理,井之原悠搶先打了聲招呼。他想解釋一下昨天沒能來見面的原因,然後儘快完成自己的工作。可井之原剛開口,經理就歪著頭,指著他身後的相葉時之,憤怒地大聲喊道:「啊,是你!你不是昨晚的那個傢伙嗎?多虧了你啊,搞成這樣,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相葉時之只能拚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重複著,「我也覺得是我不好,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都是我不好。」

「道歉就行了嗎?這可不是說一句『是我不好』就能解決的。你把多少客人牽扯進來了啊!」

「哎呀,這個嘛……」

「你到底想幹什麼?!」相葉一回話,經理的情緒反而更加激動起來。他慢慢靠過來,現場的氣氛就像是鍋里快要燒開的水,已經無法進行正常的對話了。

「您會生氣也是正常的。」相葉時之低下了頭,因為不太習慣道歉,他的樣子有些笨拙,「不過,現在有件事麻煩您務必聽一下。所以,能不能先稍微平靜一點……」

「少廢話,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啊?!都是因為你,《霹靂炮》的最終放映搞得一塌糊塗了。」

聽到這句話,相葉時之才終於明白,經理最生氣的,是「最終放映被攪和了」這一點。昨晚在這個影院內,有一隻機械怪獸2.0在觀眾席里大鬧了一場,還有人被他的射釘槍射出的大釘子擊中。可這些大概最終只被視為觀眾間的爭執。看來除了絡腮鬍以外,沒有其他人死亡。明白了這一點之後,相葉時之的心情變得輕鬆了起來。

不過,他的輕鬆心情只保持了一瞬間,吼叫著的經理的怒氣越來越強烈,情緒也越來越激動。終於,對方無法抑制自己激昂的心情,走上前來揪住了相葉時之的衣領。

對此相葉時之已經很熟悉了,他稍微動了一下,便躲了過去。反而是經理,由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向前摔了出去。

井之原悠趕忙伸出手,抓住經理的襯衫,把他架了起來。經理重新找回平衡後,便猛地扭動身子,甩開了他的手。

「別鬧了,健太!」一聲凜冽的吼叫突然響起,三個男人都像被雷擊中了一般,停下了一切動作。

一片寂靜中,老婦人走進了辦公室。

接下來,她麻利地準備起茶水,而那三個男人都像模型一般默默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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