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平滅邪亂收嶺南

——劉裕擊盧循

正當劉裕在廣固大閱兵士、校核戶籍、統計戰利品數目時,患生心腹,孫恩邪教逃亡至嶺南的殘餘勢力盧循、徐道覆忽然率大軍分兩路直殺建康,幾乎端掉東晉的首都。

盧循,字於先,小字元龍,是西晉盧諶的曾孫(大英雄劉琨最有名的《重贈盧諶》一詩,就是贈給這位東晉「大賊頭」的曾祖)。其五世祖盧志,也是晉朝忠臣,曾在成都王司馬穎手下任幕僚長,做過不少利國利民之事。不知咋的,到了盧循這輩,他娶了妖賊孫恩之妹為妻。孫恩生性殘酷,殺人無數,當時盧循還時常加以規勸,「人士多賴以濟免」,可見,盧循仍是書生性情,不算大惡之人。史載,盧循「雙眸冏徹,瞳子四轉,善草隸弈棋之藝」,是個不折不扣的士大夫子弟。

孫恩死後,盧循被造反餘眾推為首領,從海路逃到番禺。佔據廣州後,他又「遣使貢獻」,晉廷當時正值多事之秋,便封孫恩為征虜將軍、廣州刺史、平越中郞將,封盧循姐夫徐道覆為始興相。

劉裕率大兵征伐南燕的消息一傳出,徐道覆非常高興,忙派人前往廣州,勸盧循乘晉廷內虛時主動出擊。盧循大概當時感覺正愜意,名為大州刺史,實為小國國君,天天詩酒茶棋書畫小日子過得挺爽,根本不想找東晉麻煩。

徐道覆坐不住,從始興(今廣東韶關附近)親自趕往番禺,面見盧循,說:「朝廷一直把您當腹心之患,劉公(劉裕)現正被牽制于堅城之下(廣固),等到他擒滅慕容超回朝,肯定會親自率軍齊集豫章,派銳師越山過嶺,到時候,您再英明神武,也只能束手投降。今日之機,萬不可失。如果我們佔領都城建康,劉裕即使率軍趕回,也無可奈何。如果您不從我計,我自己率始光之軍單獨向尋陽挺進!」「(盧)循甚不樂此舉」,但又無法辯駁姐夫,只得依從徐道覆,發兵相從。

於是,徐道覆從始興出發,一路連克南康(今江西贛州)、盧陵(今江西吉水),直殺豫章(今江西南昌)。當時,東晉鎮南將軍何無忌在豫章駐守,這位爺在劉牢之、劉裕手下時遠謀深見,待他自己獨擋一面,卻顯得輕佻少謀。眼見徐道覆賊兵重樓巨艦順流而下,長史鄧潛之進諫:「此戰系國家安危,賊人自上流而下,舟艦大盛。我們應該掘開南塘之水,堅守城中,與其相持,俟其兵老師疲,然後趁勢出擊。否則,棄此萬全之策,決成敗於一戰,萬一失利,悔之無及。」

何無忌不從,命軍將登戰艦迎擊賊兵。雙方交戰,大風突起,何無忌所乘的指揮船被風吹至東岸,賊軍數艘大艦直逼靠來。晉兵見主帥不免,頓時崩潰,加上賊軍多是三吳「思歸忘死之士」,殺興正酣,如此危急之時,何無忌還大叫「取我蘇武節來」,辭色不撓。賊兵刀槍齊下,把何大將軍分屍數段。

盧循方面,也是所向皆捷,連克湘東(今湖南衡陽)、長沙諸郡,進至巴陵(今湖南嶽陽)。

南方諸郡敗訊繼至之時,晉廷還沒有接到劉裕平南燕的捷報,驚慌之下,只得連遣數道急使,征劉裕回軍馳援建康。本來,劉裕最初的打算是在平燕之後,駐鎮下邳,休養幾年後再一舉攻克關洛之地。聽說都城告急,劉裕只得「即日班師」,星夜馳還。

大軍行至下邳,劉裕命人以船隻運送輜重,自己親率精銳部隊急行軍從陸路奔還。剛到山陽,何無忌死訊傳來,劉裕如雷轟頂,只帶數十衛士,卷甲兼行,疾馳至淮上,向過往旅客打探消息。旅人紛紛告言:「賊軍還沒到,如果劉公回來,我們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劉裕聞言大喜,「單船過江,徑至京口」。眾人見到劉裕本人,都大鬆一口氣。

駐鎮姑孰的東晉撫軍將軍劉毅本來在盧循剛起兵時就「抗表南征」,但忽然患病,一下子到了病危的地步。延遲數日,病勢減輕,他又馬上要提兵滅盧循。桓玄稱帝時,劉裕、劉毅聯手起兵,聲名不相伯仲。眼見劉裕平滅南燕,劉毅心中不服,也想立功顯威。

劉裕聞訊,忙寫信給劉毅,提醒他提防盧循、徐道覆等人奸謀多端,善打游擊戰,希望劉毅準備充分,與自己合軍擊滅賊眾。為了說服劉毅,劉裕還派劉毅堂弟劉藩前往勸諭。

劉毅讀畢劉裕親筆信,大怒,投之於地,對堂弟劉藩說:「當初平桓玄,我是因為謙虛才把首功推讓於劉裕,難道為此你們便以為我不如劉裕了嗎?」於是,劉毅親率二萬水軍自姑孰出發,直奔建康。

徐道覆聽聞劉毅來逼,舍江陵而不攻,馬上報盧循:「劉毅兵重,成功在此一戰,宜并力攻殺。」於是,兩個賊頭連兵而下,約十多萬兵將,乘千餘艘戰船,與劉毅晉軍大戰於桑落洲(今江西九江附近)。

本來就眾寡不敵,徐、盧兩人又是計謀之士,邪教教眾鬥志又比尋常軍士勇銳,雙方一交手,晉軍大敗,劉毅本人只與數百兵逃得性命,遣棄戰船、輜重、器械無數。

晉廷知悉劉毅軍敗,惶懼異常。當時,劉裕北還將士不僅因長途行軍疲乏不堪,而且又多傷病,戰鬥力極差。建康守軍不過數千,皆有畏懼之心。劉毅敗還的軍士回城,都講敵軍勢盛,驚恐成為傳染病,一發不可收拾。確實,盧循、徐道覆「戰士十餘萬,舟車百里不絕,樓船高十二丈」,浩浩蕩蕩,勢不可當,著實嚇人。

朝中大臣孟昶、諸葛長民眼見建康危急,便想擁安帝過江以避兵鋒。孟昶可稱是個烏鴉嘴,當初劉毅、何無忌出戰,他均預言會戰敗,結果兩人果然一出即敗。至此,他又在朝議中表示劉裕出兵,也會重蹈覆轍,「眾頗信之」。

劉裕堅決不同意皇帝出奔。「今重鎮外傾,強寇內逼,人情危駭,莫有固志。若一旦遷動,便自土崩瓦解,江北又豈可以逃得了呢!」

孟昶倒不是什麼怯懦懷私的壞人,他就是堅信劉裕必敗。見自己爭不過劉裕,孟昶便在大殿上表示自己要自殺。

劉裕也氣,說:「你先看我一戰如何,再死也不晚!」

孟昶性急又固執,當晚回府,向皇帝休書一封,表奏:「當初劉裕北討,意見不同,為臣我力贊其行,致使強賊乘間,社稷危逼,此乃為臣之罪也。」寫完奏書,孟昶仰藥自盡。未至山窮水盡,孟昶先自殺,可見這個人死得多不是時候。

徐道覆是個勇毅決斷之人。聽說劉裕已在石頭城集兵設防,便苦勸盧循,從新亭疾趨白石,盡焚舟船,以示必死之志,然後數道進攻,畢全力於一戰。

盧循一路大勝,更加有持重之心,回覆徐道覆說:「我大軍未至,孟昶就望風自裁。以此推之,敵軍不久必自相潰亂。如果決勝於一戰,萬一有失,損兵折將,不如按兵待之。」由此,盧循指揮軍隊駐屯於石頭城的西岸蔡洲。

徐道覆深知小舅子多疑少決,回營後左右嘆息道:「我終為盧公所誤,事必無成。倘我得為英雄驅馳,天下不足定也!」

劉裕得此喘息之機,派人廣伐樹木,在石頭遍樹叢柵,又在淮口築查浦、葯園、廷尉三壘,派重兵堅守。

呆了一段時間,見晉軍內部沒有任何潰亂現象,盧循又悔先前不從徐道覆之言,就指揮軍隊對晉軍展開猛攻,皆不克而還。不久,又遇狂風暴雨,盧循許多艦隻都傾覆翻掉,淹死許多兵士。盧循鬱悶,列陣南岸,與晉兵相鬥,已經緩過勁的晉軍奮勇爭先,賊兵又敗。無奈之餘,盧、徐兩人就指揮軍隊轉攻京口,仍一無所得。

相持之間,劉裕玩起「心理戰」。他派寧朔將軍索邈率一千多鮮卑人組成的精騎兵,身披虎皮堅甲,五彩斑斕,裝束奇特,每人手持一旗,自淮北至新亭,蹄聲陣陣,威風凜凜。「賊並聚觀,咸畏憚之」。

師老兵疲之餘,徐道覆建議盧循退據尋陽,伺機取荊州,再尋取機會掉頭進攻建康。

自此,盧、徐兩人轉攻為退,厄運也就開始了。劉裕一面率軍追趕,一面派沈田子等人率水軍走水道繞海直襲番禺。

盧道覆集三萬賊兵攻江陵,為荊州刺史劉道規打得大敗,「單舸走還盆口」(九江附近)。不久,晉將孫處等人乘大霧突襲番禺,一天即攻克盧循老巢。沈田子等人也各率兵士,伺機攻滅嶺南的邪教殘餘勢力。

安帝義熙六年(410)底,劉裕集大軍於大雷(今安徽望江),「盧循、徐道覆率眾數萬塞江而下,前後莫見舳艫之際」。面對敵人最後的瘋狂,劉裕派出輕裝小船,滿載引火之物,同時,他下令晉軍用勁弩猛射敵軍,待敵船聚泊西岸時,晉軍岸上、小船上的兵士齊投沾滿油的火炬,致使賊軍船艦著火,煙焰漲天,隨即大潰,投水淹死者就有上萬人之多。

盧、徐二人逃回尋陽後,欲奔豫章,便在左里(今江西都昌左蠡山)下柵,欲阻止晉軍前進。左里之戰,劉裕又大勝,晉軍殺賊過萬。至此,徐道覆逃返始興,盧循往番禺方向奔返。

公元411年2月,晉將劉藩等人攻克始興,斬徐道覆。4月,盧循率殘軍逃回番禺,又把孫處等數千晉軍包圍在內。帶兵在嶺南一帶攻伐的晉將沈田子等人一合計,認為番禺是盧循老巢,怕城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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