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分一統晉業興

——晉武帝時代的大好局面

魏晉風度,聽上去似乎那麼令人嚮往——竹林七賢,劉伶醉酒,阮籍傲歌,嵇康撫琴,王衍清淡,名士風流,人物俊爽。但真正掀開那一頁厚重的史書,更多的是刀與火的殺伐,是淚與血的呻吟,是奸謀的肆行與忠義的淪喪。西晉司馬氏在太康元年(280)俘孫皓三分歸一統,結束了自董卓之亂長達91年的分裂。但是,天不祚晉,晉武帝沒有選對繼承人,他的白痴兒子晉惠帝襲位,土木偶人一樣,任由黑丑娘們兒賈南風亂政,骨肉相殘,朝局紊亂,很快就導致了血雨腥風的「八王之亂」。人民死傷無數,兵戈相接不歇,中原板蕩,重墮分裂,兵來馬往,殺戮循環,生靈塗炭——「風流總被,風吹雨打去」。

晉朝司馬氏得國,同曹魏差不多,「欺他寡婦與孤兒」。但曹操、曹丕父子英雄,芟夷群雄,一統北方,使弱漢得以苟延殘喘,如同摘下一顆自栽果樹的果實,安享帝座,還能讓人信服。司馬懿受魏明帝把臂相托,老傢伙裝病、裝傻、裝老年痴呆,趁機幹掉曹魏宗室曹爽,從彼時起,祖孫三代一直把持國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奸雄生奸雄。魏元帝咸熙二年底(265),司馬炎在老爸死後不久就篡位,建立晉朝,史稱西晉。

魏朝末年,三國時代的老英雄們早已病死、戰死。蜀國更是在諸葛亮死後政事紊亂,扶不起的劉阿斗只能在鄧艾奇兵壓境下攜城投降。吳主孫皓暴虐,群下離心,王濬樓船排江來,金陵王氣黯然收。晉武帝太康元年(280),降孫皓三分歸一統,晉朝終於正式結束了漢末三國以後分裂的局面。「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矣」。晉武帝並非胸懷大志、深謀遠略的雄才之主,也就是運氣好,該趕上的都讓他趕上了,NFDA2人走狗屎運。但凡事泰極否來,「帝既平吳,專事游宴,怠於政事,掖庭殆將萬人。常乘羊車,恣其所之,至便宴寢,宮人竟以竹葉插戶,鹽汗瀝地,以引帝車,而(皇)後父楊駿及弟珧、濟始用,交通請謁,勢傾內外」。

皇帝好色,並非什麼大不了的罪惡。但中後期皇宮內的後宮佳麗人數竟超出萬人之多,確也顯示出這位皇帝的「色勁」太過頭了些。當然,滅蜀平吳,天下一統,確實是不一般的宏興偉業,天時地利人和加上億萬種偶然聚集到一處才能實現。司馬炎畢竟是俗人一個,缺乏帝王應有的深思熟慮和「萬世帝基」的遠圖,衰亡之徵,已露端倪。

但說句公道話,司馬炎雖逼魏帝曹奐禪位,但他本人卻不失厚道,降主如劉禪、孫皓,前代主如曹奐,都是錦衣玉食好宮殿、好僕婢豐厚供養著,未曾加以殘害。對於忤意的臣下,武帝也有容人之量。太康三年,司馬炎在南效行祭祀禮後,興緻不錯,便問身邊陪同的司隸校尉劉毅:「朕與漢朝諸帝相比,可與誰齊名啊?」劉毅不假思索,回道:「漢靈帝、漢桓帝。」司馬炎吃驚大過生氣,問:「怎麼把朕與這兩個昏君相比?」劉毅說:「桓、靈二帝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皆入私門,以此言之,還不如桓、靈二帝。」司馬炎聞言大笑:「桓、靈之世,不聞此言,今朕有直臣,固為勝之。」由此,可見晉武帝的大度和厚道。

晉武帝統治中後期,國家無事,文恬武嬉,奢侈無度,大臣何曾「日食萬錢,猶曰無下箸處」。其子何劭更是有樣學樣,「食之必盡四方珍異,一日之供,以錢二萬」。吃頓飯就過萬錢,由此推斷,可以想見這些人的豪奢。《世說新語》中集有《汰侈》十二則,專講晉武帝大臣的紙醉金迷、競相鬥富的荒唐生活,現摘取數篇,可從一個小小的側面窺視當時諸人的荒唐和奢靡:

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飲酒不盡者,使黃門交斬美人。王丞相(王導)與大將軍(王敦)嘗共詣崇。丞相素不善飲,輒自勉強,至於沈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

石崇廁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沈香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王大將軍往,脫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群婢相謂曰:「此客必能做賊。」

武帝嘗降王武子(王濟)家,武子供饌,並用琉璃器。婢子百餘人,皆綾羅絝NFDA3,以手擎飲食。蒸豚肥美,異於常味。帝怪而問之。答曰:「以人乳飲豚。」帝甚不平,食未畢,便去。王、石所未知作。

石崇與王愷爭豪,並窮綺麗,以飾輿服。武帝,愷之甥也,每助愷。嘗以一珊瑚樹高二尺許賜愷。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愷以示崇;崇視訖,以鐵如意擊之,應手而碎。愷既惋惜,又以為疾己之寶,聲色甚厲。崇曰:「不足恨,今還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樹,有三尺、四尺,條幹絕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愷許比甚眾。愷惘然自失。

王君夫(王愷)以NFDB2米糒澳釜,石季倫(石崇)用蠟燭作炊……

王武子被責,移第北邙下。於時人多地貴,濟好馬射,買地作埒,編錢幣地竟埒。時人號曰「金溝」。

(《世說新語·汰侈第三十》)

石崇連殺自家勸酒美女,王濟用來作菜的小豬用人奶餵養,王愷、石崇鬥富更是千古窮奢極欲的典型,用麥芽糖水涮鍋、以蠟燭當柴作飯的荒謬,恰似以美鈔點香煙,是種沒有任何意義、只求扭曲快感的變態浪費!「侈汰之害,甚於天災」。晉武帝自己就是頂尖級好色之徒,加之當時縱慾主義流行,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都處於狂迷放縱的氣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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