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拿下 擒賊擒王

這個城市雖然取消了焦化廠,但污染卻比以前更為嚴重。GDP和利益成為人們追逐的對象之後,所有的努力都變得愚蠢和勢利。人們的善良和夢想被有計畫地利用著,成功的判斷被精確到了刻度。劉松林在踏進焦化廠大樓之前,還有些猶豫,但一想到齊孝石那瘦弱的身軀便覺得自己可笑。他是一個警察,只要沒有證據,便不能拿自己怎樣。

一個小時前,他給齊孝石打了電話,約好了見面的地點。齊孝石在電話里頤指氣使,指定的見面地點竟是焦化廠舊樓的天台。劉松林知道,那正是龔培德自殺身亡的地方,心中不免有一絲忌憚,但一想到齊孝石下午沒結沒完的表演,就覺得再無退路。他在心裡暗嘆,自己這樣一個堂堂的商業巨頭,竟然會被一條沒了牙齒的老狗要挾。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要用自己手中的棋子跟齊孝石攤牌。為保萬無一失,他光保鏢就帶了不下十人,鄧楠也主動跟隨,以防意外的發生。

焦化廠的舊樓年久失修,劉松林緩緩地邁著台階,空氣中飄散著塵土的氣味。他一想到齊孝石那個軟硬不吃的表情,心中便不免有些緊張。但這種緊張又迅速被好奇心所淹沒,他不由自主地猜測著,齊孝石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約自己單獨談判。

在焦化廠舊樓六層的天台上,重度污染的空氣讓能見度極低。骯髒的地面浮著一層白灰,劉松林帶著鄧楠和保鏢,一路走來,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塵。

齊孝石穿著一身黑色的棉衣褲,已經早早地等在了那裡,他叼著煙捲,不屑一顧地看著風塵僕僕的劉松林。「哼哼,怎麼了?劉大董事長?帶著這麼多蝦兵蟹將,是害怕了?」齊孝石挑釁道。他聲音虛弱,但語氣強硬。

劉松林沒有回答,他在距離齊孝石十米外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讓幾個保鏢上前,從上到下細細地將齊孝石搜身。齊孝石身上除了一張破紙之外,再無其他。搜罷,眾保鏢才退到劉松林身後。

「呵呵,我害怕?害怕我就不來了。」劉松林笑著回答。

「我今天找你丫是單聊,怎麼的,還要這幫王八蛋旁聽嗎?」齊孝石問。

劉松林停頓了一下,沖眾人揮了揮手,「你們到後面等我。」

鄧楠點了點頭,帶著幾個保鏢走出了樓頂平台。

「沒想到……那個小家雀兒也被你拽著線兒呢。」齊孝石看著鄧楠的背影說。

「呵呵,你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劉松林說,「說吧,你今天找我到底想說什麼。」

焦化廠的頂層天台空空蕩蕩,冷風吹起,讓人不禁瑟瑟發抖。齊孝石望著四周迷茫的黑霧,突然覺得那幾十年前的繁華都是一片假象。

「這些年,你知道自己到底害了多少人嗎?」齊孝石往前邁了一步,和劉松林隔著三米左右的距離。

「害人?我從沒害過人,我只是在進行著正常的商業競爭。如果沒有你們這些蠢警察的干擾,B市會更加繁榮,變得更好,會有更多人獲得工作就業的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劉松林回答。

「放屁,你甭跟我這兒唱高調兒!」齊孝石大聲說,「你為了自己的那仨瓜倆棗,給多少合法公司扣了屎盆子?讓多少老實人都丟了營生?這算是正常的商業競爭嗎?算嗎?狗屁!」

「是,我一直在爭權奪利,沒錯,這點我承認。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叢林法則,總要有人稱王,不是我也會有別人,這種廝殺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要廝殺,那就會有犧牲。而你們呢,操著所謂的什麼狗屁法律,只顧維護現有的所謂平衡,實際上是阻礙了時代的發展。你們干擾我的計畫,試圖挽救那些本該被淘汰的企業。我倒要問問你,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是繼續讓這些本該行將就木的公司苟延殘喘嗎?為什麼不給我機會,讓這個世界更有活力!」劉松林也提高嗓音,「你知道嗎?正是因為你們愚蠢的執拗,才給這裡帶來更多的矛盾和紛爭,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胡扯,你丫這是滿嘴跑火車!」齊孝石搖頭,「那龔培德呢?誰又該為他負責?」他質問道。

「哈哈哈哈……」劉松林大笑,他有些猶豫是否該繼續這個話題,但面對瘦弱的齊孝石,他心中又漸漸被不屑佔據,「那個礙手礙腳的東西,他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當然,只是名義上的顧問,拿錢做事,並不掛名。但說實話,他這些年並沒給公司作過什麼貢獻,我只是拿他……」劉松林看著齊孝石的眼睛,故意停頓,「拿他當一條狗,養著。你真以為我會心甘情願地把錢花在他的身上嗎?可笑!我付出的每一分錢都是在流血,我只是在用錢去麻醉敵人,用錢去作為鎖鏈,拴住一條狗。你們這些警察,低賤得很!」他惡狠狠地說。

「十年前,他走了眼,放了你一馬。這是最大的錯誤!你……」齊孝石狠狠地盯著劉松林的眼睛,他話還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霧太重了,空氣中都夾雜著焦炭的味道,彷彿是面前這個焦化廠再次恢複了生產。

「呵呵,放我一馬?笑話。當時的情況是我放了他一馬。」劉松林得意地說,「他家裡的情況你也該知道吧,媳婦死了,兒子一直跟著祖父母長大,那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的命根子。所以我便隨意使了個小手段,讓幾個手下盯住了那個小傢伙,讓他享受了一下資本主義的腐敗生活,呵呵。」劉松林不懷好意地笑著,「要說他的那個寶貝兒子啊,還真能折騰,欠下的賭債啊,就憑龔培德那點工資,幾輩子也還不上。所以,他要是不按我說的做,你覺得又能有什麼選擇呢?呵呵,就像你那個寶貝徒弟一樣,所作所為,還不是為了你那個不爭氣的女兒……」劉松林大笑起來。

「你……」齊孝石無言以對,渾身顫抖,「他救了一條惡狼!」

「他哪裡是在救我?那是在救自己啊,我可沒讓他去毀什麼賬目、錄像的,我哪懂得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這些年,我一直對他不薄,我養著他,也拴著他。狗吃了主人的食物,自然要受主人的約束,這也是理所應當吧。」劉松林說,「同樣的道理,我要是對他心軟了,放了他,他就會反口咬我。換位思考,你如果到了我的位置,也是不會輕易鬆開緊箍咒的。肉包子打狗,我出的錢就是我的投資,投資就要有回報,這是做生意的原則。龔培德吃了我的肉,我就不能讓他再吐出來,要想吐出來也行,那得連著腸子帶著心,得肝腸寸斷!他要想背叛我,我就一定要讓他身敗名裂,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能力。」

「你是個魔鬼。」齊孝石說。

「上帝和魔鬼的不同之處在於,上帝說的是善意的謊言,而魔鬼只說殘酷的真相。」劉松林說,「你別這麼看著我,龔培德的死與我無關,那是他自己懦弱的選擇。」

齊孝石劇烈地咳嗽,停頓了許久才說:「他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嗎?」他看似不經意的話,實則帶有引導的傾向。

「這不能怨我,他不聽我的話,想要擺脫我的控制,還妄圖調查我的公司。我已經給他機會了,讓我的人警告他不要插手。但他不聽啊,那沒辦法了,我只能拔出他胃裡的魚鉤,讓他肝腸寸斷。」劉松林說。

「你不怕他揭穿你?」齊孝石問。

「他沒有證據,呵呵,沒有任何證據。這些小公司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就算抓了人也聯繫不到我的身上。你們抓的那些小魚小蝦米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老闆,他們只會拽出沙偉。呵呵,這個可笑的名字,你到現在甚至還不知道對手的姓名吧。」劉松林狂妄地笑著。

「我沒必要知道那個吃裡扒外的貨到底叫什麼名字,他遲早有一天會自己說。」齊孝石盯著劉松林的眼睛,話裡有話,「所有人都要面對選擇,二選一,你也一樣。」

劉松林的眼睛閃過一絲惶恐,但瞬間又被自信抹去。「呵呵,你別套我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劉松林笑著回答,「老齊,聽我句勸。放棄吧,認輸吧,如果生活沒有著落,你就到我的公司來,我讓你無憂地過好後半生。與我作對的結果你也看到了,不會比龔培德好到哪裡去。人重在有自知之明,及早醒悟,你和家人還有機會。」劉松林在話里,特意提到了齊孝石的家人。

「你在威脅我?」齊孝石說。

「呵呵,談不到威脅,但算是一種警告。」劉松林冷冷地回答。

「你以為別人都著了你的道,得哈著你是嗎?」齊孝石問。

「當然。過去,現在,未來,我從來都是贏家,從來不失手。」劉松林說,「龔培德、那海濤,還有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人啊,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可能沒有弱點。只要有弱點,我就有取勝的機會。十年前龔培德屈服在我腳下,你說這是偶然嗎?那為什麼十年後的今天,他的徒弟也會重蹈覆轍。我告訴你,這是必然,歷史的必然。」

「這麼說,那海濤也濕了鞋了?」齊孝石問。

「呵呵,你裝什麼糊塗。沒辦法,我需要新的獵犬。」劉松林說,「老齊,我不得不忠告你,你的頭腦太僵化了,已經不再適應這個時代了。你看看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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