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雙規 捨身計

「師傅……您……」那海濤不知所措,「您為什麼要這麼做!您知不知道,您這樣做會毀了我的整個計畫,讓我前功盡棄!」那海濤突然憤怒起來。

「爺們兒,你丫現在折了。我跟你明說,現在審訊室的監控是關著的,外面的人什麼都聽不見。咱們說話,既別抖機靈,也別玩貓兒膩,什麼技巧都別用,就直來直去地說。」齊孝石說,「我就想聽你的實話,你到底要幹什麼?」他死死盯住那海濤的眼睛。

那海濤沒有躲閃,與他對視著。「師傅,您讓我說實話,我怎麼知道……」那海濤停頓了一下,「我怎麼知道,您不是跟我使詐呢?」師徒二人對視著,昔日的信任一掃而光。

「哼哼……」齊孝石冷笑,「這搞預審的人啊,都他媽的這個德行,天天拿嘴玩人,拿腦子琢磨人,拿手段算計人。到頭來,屁大點兒的事兒都懷疑,誰也不敢相信。」

「這能怪誰呢,還不是您交給我的嗎?」那海濤反駁,「您不是說過,搞預審的要有三份兒,第一份兒是手,第二份兒是嘴,第三份兒是腦袋嗎?」

「你還記得這個?」齊孝石冷眼相對。

「忘不了,用手記筆錄,用嘴套話,用腦袋玩人。這本事不是好學的。」那海濤停頓了一下,「學會了,自己也好不了。」他補充道。

「嗨,你這麼說我可不愛聽,同樣學一門兒手藝,有人能濟世救人,有人卻為虎作倀。菜刀能切菜,也能殺人,那你說它是工具呢,還是兇器?路是自己選的,甭怪別人。」齊孝石說,「我舉報你,就是因為你收錢了,而且收的還是那幫王八蛋的錢。你甭跟我說他們陷害你,他們怎麼不陷害我呢?要論講故事啊,你還差點兒。」他語氣強硬。

「您還不明白嗎?那一百萬是投名狀啊!我不是要收他們的錢,而是要打進他們的內部!」那海濤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哦,那你是承認收他們的錢了?」齊孝石問。

「您……」那海濤知道自己中了套。

「收了多少錢?」齊孝石的手中沒有紙筆,只用嘴問。

「師傅……」那海濤想解釋。

「多少錢!」齊孝石拍響了桌子。

「您到底相不相信我?」那海濤大喊。

「我誰也不信,就相信事實!」齊孝石也提高聲音。

那海濤重重地嘆氣,低下了頭。「師傅,那我就給您講講事實。」那海濤抬起了頭,「您知道我給歡歡拉存款轉正的事兒了吧?」

「我知道了。」齊孝石冷冷地回答。

「您該知道我這樣做的用意吧?」那海濤問。

「別問我,你自己說。」齊孝石回答。

那海濤沉默了一會兒。「好,我說。我給歡歡拉錢,讓她轉正,這當然不是為了她好,而是要把她拉下水。」那海濤語出驚人,「我怎麼會不知道正毅集團的兇險?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到風口浪尖?但是……我沒辦法,真的沒有其他的選擇了。」他嘆氣,「如果只是我自己收了他們的錢,沒有做出其他的保證,您認為他們會這樣輕易地相信我嗎?拉歡歡下水,我沒有私心,全是因為公心。是,我對不起她,但沒辦法,她是警察的女人。我沒有別的選擇。師傅,您真的那麼天真地認為,光憑四小預審的對決就能贏得勝利嗎?我告訴您,不可能。如果能輕易獲勝的話,鄧飛就不會至今還囚禁在醫院的病房裡,隨時要綁上約束帶。如果能輕易獲勝的話,我師傅龔培德就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現在我們查的主犯是誰,您我心知肚明,但僅憑現有的這幾個嫌疑人的供詞,真的能把這些罪行與他聯繫上嗎?不可能!不可能!」他非常激動,「無論是鄧飛、張楚,甚至是沙偉,他們上面都有一個防火牆,將幕後黑手隔開。這堵防火牆密不透風、堅硬無比,僅依靠現行的法律是根本無法逾越的。師傅,我前思後想,只有一個辦法才能擊穿這個障礙,那就是我來充當他們之間的防火牆。」

「你來充當防火牆?」齊孝石緊皺眉頭,緩緩地搖頭,「玩捨身計?你認為自己有這個本事嗎?」

「對,就是捨身計!」那海濤強調,「無論我有沒有這個本事,我都會拚死一搏。哪怕付出沉重的代價,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師傅,我要替死去的龔師傅昭雪,我要讓這幫罪犯付出代價!也許我會成為犧牲品,也許一旦失利我會和龔師傅一樣的結局,說不清道不明,無法辯解自己的行為,甚至會從執法者變成罪犯。但如果不做任何努力,他們將繼續無法無天,逍遙法外,還會製造更多的惡行,剝奪更多善良人的權利,像癌症一樣蔓延。我過去做的和現在做的事情,就是要成為他們犯罪證據鏈中的緊密一環,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承上啟下,一同落網。」

「可笑……可笑啊……捨身計……你這是跟誰學的啊?」齊孝石搖頭,「你真拿自己當大鉚釘了?認為這麼干就能成功?」

「我沒有成功,當然沒有!」那海濤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您,因為您的舉報,讓我全盤皆輸,讓我的計畫前功盡棄。你知道嗎?師傅,就因為您的懷疑,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也浪費了我整個計畫中至關重要的最後一步!」他熱淚盈眶。

「你呀……」齊孝石重重地嘆息,「幹了這麼多年預審,還他媽掰不開鑷子,一腦袋糨糊。」齊孝石搖頭。

「師傅,您甭說了。」那海濤一聲嘆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對不起,師傅,是我拉上了齊歡,讓她一起擔驚受怕。原諒我,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為了讓他們相信,只能讓歡歡也成為計畫中的一環。哎……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計畫被捅破了,我失去了人身自由。就算能僥倖出去,也失去了被他們利用的價值。」他萬分沮喪。

「你還以為自己能全須全尾地出去?」齊孝石問。

「我……」那海濤彷徨地看著他。

「有我在,你也得在這待住嘍,哪都去不了。」齊孝石話裡有話。

「師傅,您舉報我,到底是想幹什麼?」那海濤突然醒悟了,「您為什麼要破了我的捨身計?」

「呵呵……」齊孝石苦笑,「為什麼要舉報你,破你的捨身計……我用你剛才回答我的話回答你,你別管了,也管不了。」

「師傅,這案子不該您管了,該由我上,您別瞎摻合了,太危險!」那海濤越發清醒起來。

「你至今還相信他的清白嗎?」齊孝石岔開話題問。

那海濤知道他話中所指是龔培德,他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當然相信,從過去到現在,我從未懷疑他的清白。」

齊孝石點頭,卻沒接話茬兒。「你現在待在這兒,才最安全。」他沒頭沒尾地說,「當初要是他能被關在這兒,就不會因為那麼點兒的屁事兒,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甭以為自己聰明,借著打敗幾個預審員的機會,能促使沈政平把我找來,聽你的這番廢話。也甭以為能說動我,讓我帶你出去,我告訴你,那不能夠!我話撂這兒了,你十天半個月肯定出不去,有我在,你就沒有機會。我既然能讓你進來,就有本事讓你待住了,哪也去不了。捨身計?呵呵,愚蠢之極!你搞了幾年預審,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能抖點兒小機靈了?可笑。你付出的連龔培德的一半都沒有,拿什麼資本跟他們斗。還拉上個墊背的,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實際上傻到家了。」齊孝石恨鐵不成鋼,「你真的以為那幫孫子相信你了嗎?」

那海濤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歇菜吧!我告訴你,紀委接到的第一個舉報你的電話,就是沙偉打的。」齊孝石說。

「沙偉?」那海濤驚愕。

「你以為收了他們的錢,是納了投名狀,可以讓他們相信你已經下水。但人家可不這麼想,他們給你下的是魚餌,是毒藥,吞下去容易,吐出來難。那海濤啊那海濤,我看你真是越活越抽抽兒了。」齊孝石說。

「那……那您為什麼要舉報我?」那海濤不解地問。

「你得給我好好地活著。你活著,才有人知道這個案件的全貌,你活著,我閨女才不會身處險境。」齊孝石老謀深算地說,「那幫孫子給你下的套兒是要你身敗名裂、徹底完蛋,只有你進來了,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們才能放心,把注意力從你身上移走,你和歡歡身上的危險才會消除。」齊孝石語出驚人,「那海濤,我是你的師傅,這個案件的全貌只有我和你知道,如果萬不得已,必須用捨身計,也是我,而不是你!同時,我也是歡歡的父親,你丫給我聽好了,為了我閨女,你也得好好活著,別他媽跟龔培德一個操行,動不動就尋死覓活。她這後半輩子……」他停頓了一下,「我就交給你了……」

「師傅,您到底想幹什麼?」那海濤預感到不妙,急切地問。他此時已經大徹大悟,齊孝石破他捨身計的真正目的,是要保護他的人身安全。而齊孝石自己,則是要孤軍奮戰。

「這個你管不著,也管不了。我不會拿你們的安危做賭注。只有你進了號兒里,我的心才踏實。這裡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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