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攤牌 調虎離山

車流如潮,這個城市的管理者除了會收取高額的管理費和採取限行手段外,根本想不出有效治理的辦法。勞斯萊斯七拐八拐,繞了幾個彎才避開了市中心的擁堵。齊孝石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正毅大廈門前,司機禮貌地打開車門,齊孝石整了整衣服,信步走了下去。

大廈前台的女秘書等候多時,看齊孝石來了,禮貌地在前面引導。大廈內的通道像迷宮一樣複雜。上扶梯、進電梯、七拐八拐,齊孝石才走進了位於大廈頂層的一間碩大的會客室。會客室寬敞明亮,朝南的巨大落地窗外,B市的景色一覽無餘。

一進門,齊孝石就見到一個人正背著手站在窗前。

「老闆,您等的人到了。」女秘書輕聲說。

背手的人緩緩轉身,沖女秘書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齊警官,別來無恙啊。」說話的人,正是十年未見的劉松林。

劉松林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肩寬背厚。雖然穿著一身西裝,顯得彬彬有禮,但侵略性的眼神卻一如當年。十年了,歲月更迭,物是人非,兩個對手雖已生出了銀髮,再次相見,卻都覺得彼此未曾改變。

「挺好,劉總,一晃十年了,你又回來了?」齊孝石撇著嘴問。

「哈哈哈哈……」劉松林笑了起來,「齊警官,你是有所不知啊,我這些年根本就沒離開B市,所以談不上回來。」

「哦……」齊孝石故意拉長聲音,「那就是一直趴著,沒站起來。所以讓我們這些當警察的,看不見。」齊孝石也笑起來。

「哈哈……你真幽默……」劉松林與齊孝石對視著,誰也不去躲避對方的眼神,「坐,請坐。」他禮貌地伸手示意。

兩個人分別落座,隔著一個狹長的會議桌,彷彿在進行一次針鋒相對的談判。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齊孝石問。

「呵呵,在B市,我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我想獲得什麼,也沒有人能夠阻攔。」劉松林狂妄地說。

「你找我有事兒?」齊孝石又問。

「很簡單。我知道你退休了,想讓你過來幫我。」劉松林也算是開門見山。

「幫你?呵呵……」齊孝石笑了,「那我倒想聽聽,是怎麼個幫你?是幫你自首去啊,還是幫你改過自新啊?」齊孝石一點不留情面。

「呵呵,你還是老樣子。」劉松林搖著頭說。

「你也還是那個德行,狂妄自大,盲目樂觀。」齊孝石回嘴。

「狂妄自大我承認,因為我有那個資本,但盲目樂觀呢,我卻不敢苟同,因為我本來就是個贏家,樂觀一點也不盲目。」劉松林大笑。

「那是因為,打你的人還不夠狠,讓你有了緩兒。」齊孝石說。

「哎……你還記著那些陳年舊事呢。」劉松林無奈地搖頭,「老齊,今天既然你來了,咱們就好好聊聊,有些話我一直想跟你說。」

「說,有話說,有屁放,憋著對身體不好。」齊孝石說話難聽。

「呵呵,你呀。」劉松林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現在退休了,既不是什麼預審員了,也不是警察了。我覺得吧,你就這樣回家休息了,有點大材小用。嗯,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現在公司的法務部呢,還缺一個法律顧問。我想請你過來幫幫我,給年輕人做做指導。至於薪酬嗎?你開個價,我無所謂。」

齊孝石看著他,撇了撇嘴,沒有回答。

「怎麼了?還猶豫什麼呢?哎,老齊,你不再是一個警察了,就放下那個臭架子吧。」劉松林笑了,「我可沒別的意思,現在的時代啊,日新月異,一年就一個翻天覆地。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的日子裡,要不到了最後,不但一無所獲,就連現在的幸福都抓不著。你說呢?」

「你說的我不太懂。」齊孝石的臉色變冷起來,「但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看你還記不記得?」齊孝石說。

「誰?」劉松林問。

「龔培德。」齊孝石單刀直入,直勾勾地盯著劉松林的眼睛。

劉松林不慌不忙,眼神毫不躲閃。「龔培德?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哦……是……你的同事吧……怎麼了?」劉松林問。

「他死了。」齊孝石說。

「啊,那太可惜了。」劉松林擺出關切的表情,「哦,對,十年前……我想起來了,是那個預審科的龔副科長。怎麼回事?人怎麼死了?」

兩個人對視著,彷彿是拳擊台上兩個互探虛實的拳手。

「他怎麼死的,你甭跟我這玩貓兒膩裝孫子,你該比我更清楚。」齊孝石咬緊牙關。

「嗨,我怎麼會清楚。」劉松林否認。

「你不清楚?那就只有鬼清楚了。」齊孝石一字一句地說,「到了這個歲數,我有時還真是覺得,自己活明白了。這一輩子搞預審,不消停呀。見天兒地挖坑埋人,甭管什麼軟的硬的,到我手裡都得攥出水兒來,讓丫實話實說。但就是有個遺憾,這十年前啊,放走了一個狗雜碎,至今它還苟延殘喘。但有句話我放這兒,甭以為咬了人的狗就沒人敢惹,也甭覺得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會被忘記。只要有機會,我就一定把這個狗雜碎逮個正著,辦他個徹徹底底,讓他後半輩子都蹲在號兒里數月份牌兒。」

「呵呵……呵呵……說得真夠狠的。」劉松林苦笑起來,「老齊,你用不著在這兒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我告訴你,誰也沒有權力去評判別人的生活。人這一輩子,不是在追逐一個什麼樣的結果,而是在把握一個什麼樣的過程。有的人一生為生計所迫,卑躬屈膝,度日如年。而有的人卻可以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高處,改變他人的命運。你們這些人的目光太短淺了,一生都被所謂的道德和規則束縛。那我問你,規則是誰制定的,又是為誰定的,你知道嗎?」劉松林自問自答,「所有的規則都是強者制定的,目的是控制弱者。人類是什麼啊,說白了不就是站在動物譜系最高端的哺乳動物嗎?無論到了什麼年代,都改變不了弱肉強食的本能。基督教勸人向善,那是因為它產生自上古的崩潰之中,他們教人逃避當下、期待來世,說什麼用簡樸去換來救贖,實際上只是愚弄順民的手段罷了。生存啊,就要適應叢林法則,竭盡全力,甚至要不擇手段,不這樣做就無法獲得生存的尊嚴,就會被別人踐踏。」

「你心中沒有是非善惡嗎?」齊孝石反問。

「是非善惡是誰定的?」劉松林問,「和規則一樣,都是既得利益者定的。這世上所有的法律,所有的規則,都是既得利益者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而制定的。而你們這些警察,只不過是為這些人看家護院的走狗罷了。」

齊孝石仰起頭,滿臉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就算是狗,也懂得知恩圖報,而像你這樣的人,心中沒有是非善惡,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別人,連豬狗都不如!」齊孝石怒斥道。

劉松林也被說急了,他站起身來。「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能交換的,只要我有合適的價格,就一定可以買到想要的東西。這一點你體會不到,因為你連最基本的交換條件都不具備。」他語氣囂張。

「哎……你讓我怎麼說你呢。」齊孝石的表情不屑起來,「就你這個德行啊,樣兒大了。心裡裝著男盜女娼吧,表面兒上還人五人六兒的,幹什麼都他媽的翻小賬兒,一張嘴還說自己局器。燕么虎身上插雞毛,你算什麼鳥啊?石頭放在雞窩裡,你整個一混蛋。這麼多年了一點兒都不長進,蹬鼻子上臉,滿嘴噴糞,就欠遇上一混不吝的,照你丫腦袋就一板兒磚,你就知道什麼是肝兒顫了。我還告訴你姓劉的,甭跟我這屎殼郎趴鐵軌,冒充大鉚釘,你怎麼想的我能不知道,你要是不見我肝兒顫,能求爺爺告奶奶地請我給你當爹?我告訴你,沒門兒,打我的注意,你趁早死心!」齊孝石過足了嘴癮。

「你……」劉松林被噎得滿臉通紅,心裡的火兒都堵到了嗓子眼兒。

「我告訴你,老王八蛋。」齊孝石正色說,「你十年前是個狗雜碎,跪在我面前求饒。十年後的今天,你就是化成了灰兒,我也能認出你的德行。在我眼裡,你連狗屁都不如。」

劉松林的臉色變了,但他仍強壓怒火。「行,老齊,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說說自己真實的想法。我承認,十年前,我是差點栽在你的手裡,但結果不言而喻,是你輸了。十年後的今天,我不想再與你結仇,咱們化干戈為玉帛,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跟我作對,我保你晚年衣食無憂。但你別以為這是我怕你,你要是不聽勸告,也別怪我不講情面。」劉松林威脅道。

「好……」齊孝石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不和你作對,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好處?」劉松林反問。

「這……」齊孝石似乎猶豫了,「嗯……你過來,我跟你說……」齊孝石站了起來。

劉松林見狀,也站起身來,走過長條會議桌,來到齊孝石面前。

齊孝石招招手,示意劉松林貼近些。劉松林剛剛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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