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幕後真相 打草驚蛇

襄城距B市有幾百公里遠,是以產煤聞名的地級市。那海濤十年前曾因換押犯人來過這裡,當時他對這裡的記憶就是臟,空氣臟、城市臟,天空灰暗。但隨著這幾年大小煤窯的紛紛關停,襄城的天色也逐漸「亮」了起來。

那海濤和另一名偵查員一前一後,隨著襄城公安局寧大隊長往村子裡走。冬日的鄉村冷冷清清,村間的路上看不到幾個人。

「老寧,還有多遠?」那海濤問。

「不遠了,就是前面那個小樓。」寧大隊四十歲上下,人高高大大的,一臉的粗糙樸實,「鄧楠在家是老二,他上面還有個大哥。」寧大隊說。

「他家一共幾口人?」那海濤又問。

「一共三口人,但鄧楠和他大哥都出去打工了。家裡就一個老太太。在你們來之前,我就把附近的幾處公用電話都摸到了,已經上了技術,你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這次有勞了。」那海濤說。

「哼,你跟我客氣什麼啊。要不是前年你給我的那個販毒線索,讓我一舉破獲了喬建華販毒案,這個大隊長的職務我還不定要等多少年呢。」寧大隊憨厚地笑。

那海濤也笑笑,算是默認了寧大隊的感謝。兩年前,那海濤在一個案件的審訊中,通過深挖餘罪,獲取了一夥嫌疑人在襄城市販毒的重大線索。他乾淨利落脆,不但拿下了口供,還梳理出了襄城販毒組織的整體名單和犯罪鏈條,會同襄城刑警隊一舉破獲了案件,公安部為此給予了表彰。當時的老寧還是刑警隊的探長,因為這個案子榮立了個人二等功,之後被破格提拔為刑警大隊長。警察有句老話,天下公安是一家。要想在辦案中順風順水,就得在平日工作里與同行們積累感情,到關鍵時刻才能形成合力重拳出擊。老寧一直覺得欠那海濤一個人情,所以這次看他親自出來辦案,自然是要親力親為全力協助的了。

「這次的案子又不小吧?」寧大隊問。

那海濤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哎……你們搞預審的啊,有時還真不如我們刑警,抓人辦案身體上雖然累點,但不用累心累腦子。」寧大隊感嘆,「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就聽師傅們說過,原來在襄城啊,也有一個厲害的預審員。」

「你說的是『老鬼』吧。」那海濤說。

「哎,你也知道啊。」寧大隊驚訝。

「當然知道了。」那海濤笑,「干預審的誰能不知道襄城的『老鬼』,據說他不但審訊思路犀利刁鑽,而且審訊手段也異常老辣,到他手裡的嫌疑人,基本沒有能扛過三個小時的,比我師傅『七小時』還厲害。但可惜啊,英年早逝。」那海濤搖了搖頭。

「是啊,我聽老警察們說啊,他是有一次在審訊中頭痛難忍,捨不得打車,就大黑天的騎車去醫院看病,結果騎到河邊一沒留神掉了下去,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後來在法醫鑒定的時候說他是突發腦溢血。哎……就為了省倆錢,一代『名提』就這麼去了,可惜啊……」寧大隊說。

「是啊,我也是這麼聽說的。可惜啊,一個預審圈裡的神話就這麼沒了,連個徒弟都沒帶出來。」那海濤嘆了口氣。

三個人都穿著制服,一前一後地在村子裡走。路上行人不多,偶爾遇到的一些村民都交頭接耳地輕聲議論,猜測著到底是誰家出了事引來警察。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鄧楠家的門前。寧大隊上前叩響了大門。

「誰啊。」裡面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我們是公安局的,找你兒子。」寧大隊單刀直入,一點不作掩飾。

「啊?公安局的?」隨著疑問聲,門吱扭一聲打開了,走出來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太太。「你們說找誰?找我兒子?」老太太問。

「是啊,找您二兒子鄧楠,他在家嗎?」寧大隊操著當地的口音說話。那海濤和同事則閉口不語,以防老人多心。

「他不在啊,一直就沒回家。」老太太一邊說,一邊用眼睛打量著面前的三個人。

「您看我們能進去說話嗎?這在外面也不太方便啊。」寧大隊說。

老太太看了看不遠處圍觀的一些村民,往屋裡伸了伸手,算是一種默許。

三個人進了屋,老太太招呼他們坐下。屋子裡陰冷潮濕,桌椅擺放凌亂,看樣子確實是老人獨住。

「哎,你們是派出所的嗎?」老太太說。

「不是,我們是刑警隊的。」寧大隊回答。

「啊,刑警隊的……你們找我兒子幹啥?」老太太皺起眉頭。

「嗯,是這樣,我們有個案子,需要找你兒子做證。」寧大隊說,「但是這個案子跟他沒啥關係,他只是證人,我們不會抓他。」他強調。

「他不在家,一直就沒回來。」老太太搖頭。

「沒回來嗎?」寧大隊皺眉。

「沒回來,他跟他哥一直在外地打工,這麼多年了都沒回來過。」老太太加快了語速。

那海濤看著老人的表情,默默地想,先不要說鄧楠一個月前從B市到襄城的訂票記錄,就是單從老人現在急於擺脫干係的表情,也說明這話里有虛。

「那怎麼有人說鄧楠前一段時間回來過呢?」那海濤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口音,直接詢問。

「啊?他沒有回來過啊。誰說的?啥時候啊?」老太太反問。

那海濤知道,這是說謊者不自信的表現,故意把問題踢回來,以確定進一步說謊的時機。

「呵呵……」那海濤笑了,「哪個時間回來過,我們怎麼會知道?我就是問您。」那海濤又把問題踢了回去。

老太太的表情不自然起來,「啊……他……他真的沒回來過。」

「哦,那好。如果他回來了,請您務必讓他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找他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有一些問題要詢問他,讓他做證。」那海濤說著遞過一張紙條,上面留著自己的聯繫方式。

「我家老二咋的了?咋回事啊?」老太太有些焦急。

「哎,真沒什麼事,說白了就是別人犯事兒了,他知道一些情況,我們讓他去做證。」那海濤解釋道。

「哦……」老太太點了點頭,「那……你們不會抓他吧……」

「呵呵……」那海濤笑了,「老大媽,我們現在能到家來找他,就不是為了抓他。但有句話我也在這說明白了,他要是明知道我們找他,卻躲著不見,時間長了,領導要求變更強制措施了,我們也沒辦法。」

「啊?啥措施?」老太太不解。

「就是說,現在不抓他,老躲著就要抓了。」寧大隊把法言法語解釋得通俗,「老太太,趕緊讓你兒子回來,在法律這個事兒上可別犯糊塗。」他強調說。

三個人又對老人做了一些政策教育,就告辭離開了。老太太把他們送出了村口,看他們上了車才回頭離去。她眼裡一片空洞,身影宛如雕塑。

在車上,那海濤給寧大隊遞煙。

「老寧,你覺得鄧楠回來過嗎?」那海濤問。

「我看十有八九是回來過的。你看老太太那個緊張的樣子,一看就是心裡有事。」寧大隊一手開車,一手接煙。

「嗯,我看也是。」那海濤笑著說,「那下一步咱們就等著了?守株待兔?」那海濤打著火機,把寧大隊的煙點燃。

「放心,咱們來的時候我就布置好了。這村裡的兩處公用電話都上線了,只要老太太跟鄧楠取得聯繫,咱們就能追到他的去向。」寧大隊胸有成竹地說。原來三個人從穿著警服進村之前,就做好了追蹤鄧楠的外圍工作,剛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打草驚蛇」,故意引鄧楠的母親有所動作,以此追蹤鄧楠的下落。

「剩下的工作啊,你們什麼都不要管。今天晚上我做東,帶你們嘗嘗襄城的清燉羊肉去。」

「哎,晚上就不麻煩了,我們在賓館吃就行了。」那海濤擺手。

「那可不行,來了襄城不吃清燉羊肉,不喝襄城老酒,這話要是傳出去,不讓B市同行說我老寧摳門嗎?」寧大隊笑著說,「咱們晚上要不醉不歸,你看現在都過了下班時間了,咱們就先回城吃飯。小那,我得看看你的酒量有進步沒。」

「嗨,我這酒量真是不行,再說了,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們B市公安局發布禁酒令了,全體民警不能喝酒,您……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那海濤也笑著說。

「哎喲,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件事就不要討論了。到了襄城就聽我的,要不可就是看不起我了。」寧大隊故意變臉說。

那海濤苦笑,心想今晚這一場酒戰在所難免。正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是齊孝石的號碼。

「喂,師傅……」那海濤接通了電話,「嗯,我……」那海濤用手搖上了車窗,「我不在B市,有個急活兒,對,是手裡別的案子,出一趟差,幾天就回去。嗯,現在在……在德陽,對,德陽……」那海濤口不對心,「啊,什麼?哎呀,那好啊。行,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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