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私自探案 延遲退休

訊問室里空氣混濁,混合著煙味、汗味、發霉的味道,令人作嘔。那海濤讓小呂打開窗戶透氣,把這一宿的污濁都散出去。

看守把陳沛押進審訊室的時候,讓小呂大跌眼鏡。才短短的十多天沒見,他幾乎脫了相。人瘦了一大圈不說,原本茂密的頭髮稀疏了不少,那是因為過度焦慮疲憊而產生的斑禿,俗話叫鬼剃頭。再次見到那海濤,陳沛的眼神里昔日的驕傲和狂妄已經蕩然無存,轉而被迷茫和無助替代。

「姓名。」那海濤按照程序訊問。

「陳沛……」陳沛有氣無力,不再抗拒。

「因為什麼罪名被刑事拘留。」那海濤繼續問。

「職務侵佔。」陳沛回答。

「陳沛,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之第七十九條之規定,你因涉嫌職務侵占罪,經檢察院批准,由我局執行逮捕。現在我們向你宣布。」那海濤拿起逮捕證向陳沛宣讀,「這是逮捕證,請你簽字。」那海濤讓小呂把法律手續送到了陳沛面前。

陳沛渾身顫抖,他凝視著逮捕證,散亂的眼神慢慢聚攏,發出一種絕望的光,「啊!啊!」他突然狂叫起來,「我冤枉啊!冤枉!你們這些警察和外面的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一起陷害我!」他罵著喊著,將逮捕證撕得粉碎。

「陳沛!你要幹嗎!」那海濤火了,一下拍響了桌子,「這就是你對自己罪行的態度!這就是你反思的結果!」那海濤質問。

「你們這幫狗腿子!你們是警匪一家!」陳沛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助紂為虐,是會遭到報應的!你們破壞了新時代公司來之不易的上市機會,多年來的努力毀於一旦啊!你們犯下了滔天大罪啊!滔天大罪!」

「你給我放尊重了!你說誰警匪一家?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那海濤火冒三丈,「我告訴你,我們執法的權力是法律和人民給予的,只要有人觸犯了法律的高壓線,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我們絕不會姑息!滔天大罪?你該好好反思自己的行為才對,回去好好想想,押走!」

那海濤不問了,讓看守把陳沛押走。而陳沛卻還是不依不饒,努力掙脫了身邊的看守,繼續大喊,「姓那的,你會後悔的,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沉重的代價!」

那海濤用堅毅的目光與陳沛的眼神交鋒,看著看守強行將他架走,心裡的怒火幾乎迸發,努力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止住憤怒。忍字頭上一把刀,每個預審民警都要定期做心理治療,在與嫌疑人對抗的鬥智斗勇中,就算心理素質再好的預審員,也往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難免受到心理的創傷。

齊孝石來到了市局政治處,副主任劉權迎了過來。劉權四十多歲,人長得白白胖胖的,制服筆挺、油頭粉面。

「哎,七叔,您來了?」劉權原來是經偵的偵查員,沒少往齊孝石那裡送案子,倆人很熟,沒人的時候,劉權就叫齊孝石「七叔」。

「是啊,這不劉大主任讓我來嗎,我哪敢耽誤啊。行啊,劉主任,這才不到半年,又進步了啊。」齊孝石調侃。

「嗨,什麼進步啊,就是領導錯愛、同志們幫襯,能更好地為廣大民警服務,您說是吧?」劉權笑著說,「我說七叔啊,您現在才算熬出頭了呢。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對,炒股的夢想是高位出局,開飛機的夢想是平安降落,您看您這一退,瀟瀟洒灑,自由自在,給個局長也不幹啊。」

「權子,你丫就愛跟我這裹亂,別以為你到了政治處就進了廟門成了真神了,我告訴你啊,在我眼裡,你丫那德行一點沒變。」齊孝石說著說著就對劉權換了稱呼,警察之間就是這樣,嬉笑怒罵才顯得親切。

「哎,這就對了,七叔,什麼主任啊,那是嚇唬孩子們的,在您面前立馬露相。」劉權撇嘴一笑,基層警察那樣子就露出來了。

「得得得,你別跟我這打馬虎眼。我來是找你有事。」齊孝石說。

「明白,不光是有事,還是天大的事兒。」劉權點頭,「來,您跟我過來簽字吧,材料都備齊了。」

「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這退休的事兒能不能再緩幾天辦。」齊孝石入了正題。

「緩幾天?」劉權疑惑,「我說七叔,這上個月是您天天催我跟趕鴨子似的,我這上下折騰、跑前跑後的,一點沒敢耽誤啊,怎麼著?現在辦下來了,您又說緩幾天退了?我說爺爺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這是組織程序啊。」

「哎……這不手裡還有個案子沒結嗎,要是退休了,就崴泥了。」齊孝石說。

「嗨,案子沒結就交給孩子們辦唄,案子什麼時候有頭兒啊。」劉權沒少和預審合作,知道他們的工作量,「您到這歲數了還不放心、還不撒手呢?這不行啊,七叔。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不騰地兒就得讓後浪拍在沙灘上,這說得有點過但是理不歪啊。該放手就放手,別老自己擔著,您這都什麼歲數了。」劉權話糙理不糙。

「是,我也知道,不能總攥著。但這個案子……」齊孝石停頓了一下,「這個案子別人暫時接不了,有點亂,我就索性給它弄完了吧。」

劉權多精的人啊,他在政治處每日上傳下達,消息靈通。齊孝石沒說兩句,他就猜出了個大概,「因為龔支的事兒?」劉權探過頭輕聲地問。

齊孝石一驚,沒想到劉權會一語中的。但幸好他臉上褶多肉少,一般的表情都不容易顯露,他不動聲色地反觀劉權的眼神,瞬間弄明白了對方只是猜測。「你說誰?龔培德?」齊孝石反問。

「是啊,龔支隊長的死哪有那麼簡單,您是查那個事兒呢吧?」劉權笑著問,但嘴角微微顫抖。

「我管得著他嗎,你這瞎打聽……他的事兒跟我有一毛錢關係嗎?開玩笑。」齊孝石不屑一顧起來,「我現在搞的是預審,又不是檢察院和紀委,就是想管也輪不著我啊。」齊孝石看著劉權,他知道這是劉權在套自己的話。

劉權將信將疑,但還是操著信以為真的口氣說:「哦,我說也是。這事跟預審大概也沒多少關係。」

「他那事兒還沒完?」這回輪到齊孝石反問了。

「沒完,據說現在是表面上不查了,但紀委的專案組還沒撤。」劉權用探尋的眼睛看著齊孝石。

「哦……」齊孝石點了點頭,「那這簽字就先緩幾天,我警官證什麼的也先別收呢,等我辦完案子再找你簽字,就這樣啊。」齊孝石說著就往外走。

「哎,別介啊,七叔。」劉權追了出來,「您先告訴我,還得多少天啊,這手續不能老放在我這兒啊。」劉權說。

「我儘快吧,不超過一個月。」齊孝石回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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