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龔支隊長 紀委調查

那海濤憤憤的,下午辦案成功的好心情被一掃而光。他回到副大隊長辦公室,剛一進屋就碰到找他簽字的小呂。

「那……那……那隊,我……我……」小呂說話有點結巴,平時沒事,一遇到領導就嚴重。

那海濤正在氣頭上,一聽小呂這狀態更是冒火。「那那那什麼,好好說話不會啊!」那海濤是小呂的師傅,在工作上自然對他更加苛刻,「你整天這麼說話能成一個好預審員嗎?預審員講究的是什麼啊?你給我說說。」

「預審……預審……講的是……是……」小呂努力剋制著說話的節奏,但結巴卻越來越明顯。「預審講的就是與人溝通、與人斗。調虎離山、引蛇出洞、旁敲側擊、欲擒故縱,鬥智、斗勇、斗心,藏鋒、藏智、藏勢,關鍵時舉證、看破綻突擊。想要在預審界混出成績,成為名提,必須熟練撐握這些技巧。你說你連話都說不利落,還怎麼跟人溝通、跟人斗啊?啊?」那海濤這股無名火,一股腦地撒在了小呂身上。

小呂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頓時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那海濤看小呂這樣,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哎,我啊,就是對你恨鐵不成鋼。說話,找我什麼事?」

小呂努力剋制住委屈,斷斷續續地說:「法制……處,送……過來一個案子,您看……看分給誰。」他說著遞過材料。

那海濤取過材料簡單一看,是經偵支隊送來的一個職務侵佔的案子,案件並不複雜、金額也不算很大。「給你吧,不是我說你,你真得好好練練了,特別是這張嘴。預審員靠嘴吃飯,靠嘴幹活,靠嘴跟嫌疑人鬥法,嘴是武器啊。你連嘴都練不好,那還怎麼當預審員?」那海濤說著就往批示欄上簽字,「轉大隊呂錚辦理……」

小呂知道師傅是為他好,但還是不自信地問:「師傅,這……案子給我……行……行嗎?」

「嗯?有什麼不行的?你怕啊?有什麼事我給你兜著,大刀闊斧地問!不就一國企高管嗎?這再拿不下怎麼當我『那三斧子』的徒弟?」那海濤笑了一下。

小呂受到了鼓勵,表情也不再苦瓜了,「行……師傅,我一定……好好乾!」說完,轉身要走。

「哎,你等會。」那海濤叫住小呂,「你把剛才那句話再給我重說一遍,別緊張,慢慢說。」

「嗯。師傅,我……我……一……一定……」小呂又緊張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你這樣,跟我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師,傅,我,一,定,好,好,干。說!」那海濤說。

小呂停頓了一下,按照那海濤的頻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師,傅,我,一,定,好,好,干。」

「哎,這不結了。」那海濤笑了。他真是對小呂恨鐵不成鋼,但有時卻又自私地覺得,有一個人能在自己面前緊張也挺好。而他卻忘了剛才自己在齊孝石面前的狼狽相。

夕陽西沉,霧霾中的傍晚灰濛濛的。橘色的餘暉在灰黑的天幕中彌散著,像沒被攪勻的西紅柿蛋花湯,毫無美感。

那海濤走到龔培德的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門,「師傅,在嗎?」龔培德是他的第二任師傅,也是他現在的直接領導,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他習慣這樣稱呼龔培德。那海濤想彙報一下白天破案的情況,但敲了半天,屋裡都沒有動靜,他停頓了一下,拿出手機撥通了龔培德的電話,卻發現是關機狀態。

「那隊,您找龔支?」這時,預審支隊的內勤蔣梅走了過來。警察之間層級分明,預審支隊是正處級單位,下設幾個副處級的大隊。警察之間的稱呼,習慣把簡化的職位掛在姓名之後。那海濤是副大隊長,正科級,同事們就高不就低,叫他那隊,而龔培德是支隊長,正處級,同事們就尊稱他為龔支。

那海濤客氣地點了點頭,「是啊,有個案子我想跟他說說,人呢?一天都沒見著。」

「他……」蔣梅欲言又止,「那隊,你還不知道嗎?」

「啊?知道什麼?怎麼了?」那海濤疑惑。

「龔支早晨被市局紀委帶走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蔣梅回答。

「什麼?市局紀委?紀委憑什麼帶他走?出什麼事了?」那海濤驚訝,一連幾個疑問。「哎……還不是上次那個案子,嫌疑人一出去就開始告龔支,說他在審訊時進行了刑訊逼供,正好那天訊問室的錄像出了問題,嫌疑人身上又有傷,龔支有口難辯。」蔣梅回答。

「龔支不可能刑訊逼供的,誰出這問題他也不會出。」那海濤了解龔培德的性格,一向嚴謹的他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但也不至於被市局紀委帶走啊,怎麼能這麼隨隨便便就下定論呢?」那海濤自言自語。「他走時說了什麼沒有?」那海濤問。「沒說什麼,就跟著紀委走了,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試試,都這個時候了,人也該回來了。」蔣梅說。

「打了,關機。」那海濤有些恍惚,「嗯,那沒事了,蔣姐。到點兒了,你下班回家吧,要不趕不上班車了。」

「嗯,那要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那什麼……」蔣梅停頓了一下說,「我有個同學在市局紀委工作,要不晚上我旁敲側擊地問問看,打聽打聽龔支的事情到底嚴不嚴重?」她一副關切的表情。

「不用不用。」那海濤忙擺手,「我相信龔支沒事的,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他本來清清白白的沒什麼問題,你這一問反倒顯得咱們心虛了。」那海濤考慮得比較周全。

「也是……好,那我走了,明兒見。」蔣梅沖他點點頭,轉身走了。

那海濤默默佇立在師傅龔培德辦公室門前,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騰起來。這種感覺說不好是因何而起,卻揮之不散。他自然不會相信龔培德會在審訊中動手打人,這絕對不是師傅的工作作風,但市局紀委如果不掌握真憑實據,也不會輕易將人帶走,特別是像師傅這樣的正處級幹部,況且還在提拔副局長的肯綮兒上。要不是因為這個案子,師傅的副局長公示將在周末結束,他將走上警察生涯的又一個巔峰。但事不湊巧,恰恰就在這個考察的關鍵節點,控告他的舉報東窗事發,這不但很有可能毀了師傅來之不易的努力,也將連帶阻礙那海濤自己的仕途進展。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雖然不是個好詞,但也是不爭的事實。

「哎……」那海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怎會想到,這件事會引發如此惡劣的影響。師傅,到底出了什麼事?那海濤焦急萬分,師傅這個稱謂,是屬於龔培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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