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關雎爾心中充滿焦慮。若不是她媽媽跟在身邊,她早闖紅燈鑽車底了。被媽媽拖著險象環生地穿過斑馬線,到達安全的人行道後,關雎爾毅然拿出手機給謝濱發簡訊,讓他立刻轉身回家,別來了。可是關母眼明手快地在女兒發出簡訊前將手機奪了下來。關母老花眼,須得稍微折騰才能看清手機屏上的字。一看清楚就怒了,「你這孩子是怎麼想的,爸媽只想看看小謝本人,爸媽難道會害你?爸媽看人經驗足,幫你把把關,爸媽圖的是什麼?完全為的是你的幸福。你從小單純,做人書獃子氣十足,可有些本事書本不會教你,書本寫出來會被書獃子們罵無恥,只能爸媽手把手教給你。不說別的,只說你畢業找工作。你當初要是聽媽媽話留在家裡好好做銀行,不僅業務照學,現在早被好人家搶去結婚了,哪裡還會天天半夜加班加到哭,飯碗隨時會丟,追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普通公務員還得你爸媽幫忙?你想過你錯在哪兒沒有?你讓媽媽還怎麼敢放手讓你自己選擇?就是為了你自作主張找的這個工作,爸媽只能降格接受小謝這個人。」

關雎爾被當街教訓得面紅耳赤,她即使低著頭,也可以感覺到紛紛經過路人眼中的各種表情。等媽媽終於換口氣,她堅強地道:「我不後悔。」

「你要是真不後悔,一聽說你爸勸回小謝怎麼又高興成這樣呢?」

關雎爾啞口無言,她從小到大都不是媽媽的對手。她發現她現在唯一行之有效的手段是坐地上耍賴不走,她這一百來斤,媽媽說什麼都拖不動。可是,她又怎麼做得出來。媽媽大力一拖,她就不情不願跟著走了。

走到約定咖啡店門口,關雎爾已經一眼看見謝濱。關母也一眼看見丈夫對面坐著的男孩子,她不禁駐足仔細審視一下,才對女兒道:「等下進門你少說話,聽媽媽說。」

關雎爾徒勞地反抗一下,「這是我的事。」

「對,這是你的事,但今天這場約見是爸媽為挽救你的事做的安排,爸媽唱主角。」

關雎爾哀嘆:「你要是嫌棄人家出身,直接把人轟走,何必還找回來聽你羞辱。」

「什麼話,你媽是這種人?我們是誠心誠意請他來對話,只要面試過關,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幹嗎羞辱他?進去,別掛著臉。」

關雎爾幾乎是被她媽媽一把推進店裡。響動太大,引得店裡眾人紛紛注目。謝濱自然也很靈敏地一眼捕捉到關雎爾,他立刻離座站了起來。他今天很正式地穿著深藍色西裝,襯衫領帶,一絲不苟,配上他英挺的身材,當場就成為焦點。關母一看便眼睛一亮,對女兒道:「不錯,這回你眼光準確。」

關雎爾幾乎沒聽見媽媽說什麼,她一進門就與謝濱的眼光迎頭相撞,頓時她的眼裡再無其他,心中所有的怨也煙消雲散。這回,她不需要媽媽推,兩隻腳自動邁開步,走向謝濱。謝濱也是看著關雎爾,大步走過去。小小咖啡店都不夠時間讓兩人解決行程問題中的相遇問題,兩人已經面對面。「對不起!」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同一句話。關雎爾想到應該提醒謝濱離開,可真正見了面,卻一聲「你……」之後,不願看他離開,一時咬住嘴唇無語。關母笑眯眯走到兩人身邊,道:「坐下來慢慢聊吧。」

謝濱才醒悟過來,今天是重要約見。「伯母好。」他替關母挪開椅子坐下,又來幫關雎爾。關雎爾卻看著謝濱很想問他,為什麼說對不起,為誤解她嗎?可當著父母的面,她不願再給謝濱添麻煩。她只得悶聲不響地坐下,一眼正瞥見肩膀邊椅背上的手,離她這麼近,又似乎那麼遠,彷彿已經陌生。關雎爾更說不出話來。而這隻手似是有知,流連著,掌心擦著椅背角,一直滑到指尖,指尖又是在尖角一點,才緩緩離開。關雎爾彷彿讀懂那指尖彈出的餘韻,又不敢確定,心裡百轉千回,更是低頭悶聲不響。

關家父母冷眼旁觀,直等謝濱看著關雎爾坐下,關母才道:「小謝,你的車子修好沒有?」

「車子報廢了。本來就是很破舊的車子,我買的時候初學,拿它練手不會心疼。而且還有保險,損失不是很大。剛才跟伯父也說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車子是你自己攢錢買的?」

「是的,畢業工作後省吃儉用一年多才買,只夠買最破舊的二手車。」

關父笑道:「這車一年多開下來,你這修車水平該突飛猛進了吧?」

「是啊,進汽配城完全熟門熟路了。」

在兩個男人相對而笑的時候,關母卻問:「看上去小謝不用上繳家用?」

關雎爾眉頭一皺,這種問題連她都還沒問過呢,媽媽就赤裸裸地提出來了。謝濱依然有問必答,恭敬謙遜。「家裡不需要我交家用,不過我經常會補貼妹妹一些零花錢,她還在讀書。」

關母感嘆:「現在家庭都這樣,父母自己有收入,都不要孩子交家用,恨不得還補貼一些。像我們家是獨生子女,真是從孩子出生起,一顆心全掛在孩子身上,唯恐她吃一點點虧。小謝請你理解啊,我們一聽說女兒有男朋友,恨不得拿個X光機飛過來把你照一遍,又怕被你笑話,只好偷偷摸摸去你老家問問。你不介意吧?我們先道個歉。」

關雎爾曉得,若是在自己家裡,媽媽肯定是用「照妖鏡」替代「X光機」,她有點兒想笑。又聽媽媽直接提到去謝濱家鄉,心又立刻吊起來,不知謝濱怎麼回答。

「對不起,伯母,最先不理解,以為您不信任我。我職業病,一說到調查就想到我們行業的調查。該我道歉。」

「唉,有很多事你們自己以後當了爹媽就會明白,我們小關也是不理解,逼我們連夜回來。我們到底是不捨得讓女兒生氣,立刻收拾行李回來,回來才知道事情鬧僵了。說到職業,你成績這麼好,怎麼會想到考公安大學?」

關父立刻道:「公安大學錄取分數很高,都說是重點分數還得開後門才能進。既然現在研究生都趕著考公務員,直接進公安大學不是更抄近路?小謝填志願時候家長不會不提一下吧。」

謝濱曾與關雎爾說起過考公安大學的原因,這回依然如此回答:「小時候只覺得警察很威風,一心考這個大學。等考上才知道刑偵也是門科學,才靜下心來學了好多知識,越學越喜歡。」

關雎爾想補充謝濱業餘時間學法律,又怕媽媽責怪她多嘴,媽媽早前已經叮囑她少說話。她只得忍著。

關母笑眯眯地道:「小謝一心想做警察,是不是從小受家庭影響,在外面挺受欺負的?」

關父聞言輕咳了一聲,關雎爾直接拉了一個長音,「媽……」但關母笑眯眯地不屈不撓地盯著謝濱。

謝濱只得回答:「好像不是關鍵,我記得小男孩同伴都有做將軍做警察的夢想,我只是個喜歡把愛好付諸實施的人。」

關雎爾鬆一口氣,可關母卻緊追不捨,「也是呵,照說你親生父親也不會不管你。對了,你親生父親在做什麼?沒聽你提起過。他經濟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又組織家庭,以後他會不會找上你?」

關雎爾驚得喊出來,「媽,夠了,不能揭人傷疤。」關父也伸手按住妻子的手,示意停止。

但關母面不改色地盯著謝濱,慢悠悠地說一句頓一頓以看清謝濱的反應。「小謝,請原諒,我這麼做絕不是揭人傷疤,故意為難你。兩家門當戶對是個實際問題。結婚就是過日子,每天眼睛張開就是刷刷刷花錢,所有的問題最終都關係到生活質量。小關不好意思問,只能我做惡人了。我放心不下。你……不會只給你同母異父妹妹一些零花錢吧?而且,你簡歷里一句沒提親生父親,這不大正常啊。連小關租房的鄰居都看出不正常,你不會是有什麼故意瞞著我們?」

關雎爾越聽越坐不住,幾次三番在桌子下踢媽媽的腳,可關母非打破砂鍋問到底。關雎爾焦急地偷看謝濱的臉色,見他臉色越來越紅,抿緊的嘴角越來越深,還有那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知道他被戳到痛處了。可謝濱終於還是在關母的聲聲疑問中張開嘴,但他才說出一個「我」,關雎爾已經心痛難忍,跳起來一把抓住謝濱胳膊,活生生將謝濱拽了起來。「夠了!謝濱你什麼都不用說,你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她一邊說,一邊大力拉謝濱往外走。滿座都驚呆了,連關母都張口結舌,獃獃看著女兒發飆。謝濱完全身不由己地被關雎爾拖著走,直到撞到門,才清醒過來,忍不住回頭看看,卻被關雎爾一把推出門。就像來時關雎爾被媽媽一把推進門。

衝到門外,關雎爾像只母老虎,叉著腰攔在門口大聲對謝濱吼:「你快走,這兒我應付。」

「一起走。」這回輪到謝濱醒悟過來抓住關雎爾的手臂,兩人一起衝出去找輛計程車,就在關父追上來時,兩人的車子絕塵而去。

可關雎爾終究是放心不下爸媽,一直回頭看著車後,直到看不見爸爸才回頭。她也才發現一隻手被謝濱緊緊抓住,謝濱力氣大得幾乎抓碎她的骨頭,謝濱也回頭緊張地看著車後。關雎爾還沒來得及叫謝濱鬆手,她爸爸電話進來。關雎爾接通就神經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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