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眼看周末團聚的時間來到,包奕凡早將旅行箱收拾好,各種禮物也準備好。可這幾天包太為兒子的事情傷神,夜夜失眠。近六十歲的人一夜睡不好已經夠嗆,兩夜三夜下來,在床上躺著睡不著,人卻只能萎靡在床上起不來,非常痛苦。包奕凡得知消息便知端的,心疼媽媽為他操心若此,趕緊前去探望。

包太聽到兒子的聲音,就扭過臉去,不看兒子。

包奕凡進屋,見媽媽平常保養得很豐潤的臉皺得滿臉是折皺,臉色更是可用「灰敗」兩個字來形容。他坐在床沿,溫言規勸:「媽,你一向說我知人識人,你這回也相信我一次,我心中有數。你儘管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你知道什麼。她根本不把你放眼裡,才會那樣對我。她跟我說得明明白白,她嫌煩,不想跟你結婚,跟你在一起就是玩玩,沒結果。你還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

「這是我們跟你們兩個年齡層的代溝。你一直罵我不正經不肯結婚,你說,要是安迪也有親媽跟著,看見我這種人豈不擔心死?我跟她,先戀愛,享受戀愛,如果一直享受,可以考慮結婚。」

包太臉上變色,更是灰敗,無精打採的人卻伸出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兒子的胸口,「你!還不給我結婚?我會被你氣死。你不用裝孝順來看我,你懂我擔心的是什麼,藥方都在你手上。」

「藥方是我跟安迪結婚?」

「決不能是她,一個不清白又裝得很清白的女人太有心計,我怕你離婚。」

「她沒有不清白,都跟你說幾遍了,我有數。我見過的人會比你少嗎?」

「你見的都是恨不得把你扒了跟你生個孩子好嫁到我們家的女人。這回,你遇到的是裝作讓你扒的人,你上了當。讓一個有身份有手腕的妻子拿她無計可施,只能到我這兒告狀的有心計女人,你玩得過她?我真是為你操透了心。你看我管過別人的閑事嗎?你是我兒子,我才會為你擔心死。我一想到你跟那種女人在一起,我心裡揪得痛。你這輩子都不會明白做媽媽的心,懷胎十個月,養你到這麼大,你就是媽媽的心肝,想到你被人騙,媽媽怎麼放得下心啊。」

包家母子又兜回到了老路。包奕凡見媽媽中氣不足,又亢奮地雪亮著眼睛,灰敗臉上露出兩坨病態的紅暈,話說多了就氣喘不已,可依然堅持說個不停,說到後來眼淚都下來了。包奕凡取紙巾給媽媽,終於還是鬆口了。「那魏先生,安迪是他私生女,這事不便公開,才會連魏太太都誤會。」

包太驚呆了。

活力很快如氣功般注入恢複清醒之後的包太身上,她有力氣坐了起來,而且腦袋運行正常而富有邏輯。「啊,安迪這個年紀,往上倒推一下,不用說了,《孽債》,電視上早放過不知幾遍。一幫知青給發配到農村,沒人管著,血氣方剛什麼事干不出來,等回城文件一下,孩子一丟回去考大學。年紀一大,才想起要尋回兒女,什麼遺產也都交給那些從小吃苦頭的兒女。作孽。安迪弄不好還可以找到她媽媽……」

「你想幹什麼?」包奕凡感覺到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我正要提醒你。人要臉,樹要皮,越是高位的人越要臉皮。你可千萬別仗著與安迪的關係多嘴。問安迪也就罷了,要是問到魏先生頭上,被他知道了,你看他怎麼收拾我們。千萬記住,人最犯忌的是被揭短。」

「太勢利了。我去海市,你可別一再來電轉體180°跟安迪攀交情,給我留點兒臉面。人要臉,樹要皮。別讓安迪連我也瞧不起。」

「去吧去吧,這下再也不干涉你們。早點勸安迪結婚,別玩什麼享受感情那套,結婚才是正經。」

「媽這下身體沒事了?」

「沒關係了,我等下喝點兒粥就睡覺。你快走,別趕不上飛機。」

包奕凡站起身,看了他媽媽一會兒,見媽媽果然精力恢複大聲喊保姆開飯,他放下心來,扔下話讓媽媽別對外亂說,泄露出去便意味他與安迪關係完蛋,等他媽保證了才趕緊出門。對於媽媽的這個保證,包奕凡很放心。當年爸媽離婚大戰鬧得媽媽連殺人的心都有,媽媽都不曾公開公司偷稅漏稅的事兒打擊爸爸,甚至連威脅都不曾,因為在利益面前,媽媽最拎得清。

但包太興奮過度,自以為身輕如燕了,誰都不喊就跳下床找鞋子,不料頭一暈,一頭栽地上,好一會兒起不來,也作不得聲。保姆進來看見才扶起她。但包太說什麼都不讓保姆打電話給兒子,要打也只能打給老包。而丈夫趕回來,包太第一件事便是商議該如何拴住這個兒媳婦。但老包堅決不參與,在家兜一圈換上休閑衣服,聽包太又說剛剛摔跤的事兒,觀察會兒覺得不可能是中風,便叮囑了保姆,自己出門應酬去了。包太只能無奈地打電話給正在路上的兒子,問父子倆為什麼都不理她,都冷落她。

包奕凡道:「你早知道的,早該克制自己。」

「我是為我們家好,為所有人好。你們兩個都太容易輕信別人,你們怎麼都讓我管所有支出簽名呢?我替你們把關啊。」

「我們都不傻。媽,管好你自己,周末找點兒事做,別待家裡。」

包太幾度欲說出自己摔跤的事兒,可一想到這就可能阻止兒子上飛機,只能忍了。

邱瑩瑩回到2202,見整個2202隻有她一個人。關雎爾在出差,周末還得加班,其他人毫無疑問都約會去了。一個人踩在地上,都能聽得見迴響,什麼叫凄凄慘慘戚戚,這就是。邱瑩瑩非常想哭,更想的是給應勤發簡訊問好。可是樊姐都說了,人家那兒有硬杠子,硬湊上去只有招人輕賤。邱瑩瑩將手機捏得火燙,依然下不了決心要不要給應勤打電話。

正好,安迪從機場接了包奕凡回來。兩人走出電梯,撞見邱瑩瑩低頭狠命捏手機,安迪欲走避,可也知道人家肯定看見她了,只能打招呼。「小邱,周末好。」

「不好,怎麼會好,都沒人理我,都嫌我,都嫌我。」總算有人了,而且安迪還親切地發問,邱瑩瑩鼻子一酸,終於流出眼淚。但她稍一低頭,就看見包奕凡緊緊挽在安迪腰間的手。她覺得刺眼。

「那種人的話你當真幹嗎,據說被傻逼嫌棄,是一個人最高的榮譽。」

「應勤不是傻逼!」邱瑩瑩當即憤怒糾正,「應勤不是傻逼。但你最好引以為戒,我的血淚教訓,你一定要引以為戒,一定要跟你的第一個男人結婚。」

包奕凡聽得一頭霧水,更是莫名其妙,皺眉看邱瑩瑩一眼,手臂一使力,挽起安迪就走。「我很餓了,我們趕緊吃你燉的雞湯。」

安迪也沒阻止,沖邱瑩瑩擺擺手說再見,與包奕凡一起進了家門。

關門,安迪就問:「我沒說給你燉雞湯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這幾天感冒,然後你昨天又說誰送你土雞三隻。你沒燉只雞湯給我治感冒?」

「早有文章批駁雞湯治感冒沒科學依據……」

包奕凡笑著深吻,他尋開心,安迪從來就當真。

「外面那女孩,就是你前兩天說剛失戀的?這說的是什麼話。你肯跟我結婚我高興都來不及,可絕對不是這種理由,什麼年代了,這都。要封建也封建得遠點兒,乾脆去母系氏族玩兒。」

「她若是肯定我,我才有麻煩了。我不多管閑事,她每次失戀時候彷彿都有點兒走極端。你來看看我陽台上種的菜。」

「種菜?哦,你花粉過敏。你這大溫室種菜真是餘熱利用啊,哈哈。」

「你上回來,嫌我這兒沒裝飾,還說沒生氣。以後等菜長大了,我到處放上一盆葉子肥大的菜,總行了吧。」

「我沒嫌你,你做的所有事都正確。只是我心疼你清教徒一樣的簡單生活。十二盆?泥土是你自己搬上來的?」

「用了一晚上時間,照著書上說的調配泥土。種的時間還不如後面打掃衛生用的時間長。很有成就感呢。就等著種子發芽了。我種的有青菜、生菜、菠菜,不知道能不能長大,以前從沒玩過這個。你看我這樣種行嗎?」

「我沒玩過。家裡的院子從來不是我打理。明天要不要再幫你去搬些泥土回來?我們把陽台種滿,再把你東窗邊上也種滿。我們充分利用每一縷陽光。以後我每次來,就能吃你燉的土雞湯下你自己種的菠菜。」

「你總能給我找事。好吧,我現在就查怎麼燉雞湯。你這個麻煩精,跟小曲可以媲美。」

包奕凡簇擁著安迪離開陽台,他想直接奔卧室,安迪卻問他包太到底要怎樣才罷休。包奕凡只能哀嘆一聲,兩個都是不屈不撓的女人。「她這幾天為我們的事失眠,她固執起來誰都拿她沒措施。」為了對話順利,包奕凡緊緊擁抱安迪,只能再次色誘。「幾天下來已經面無人色,下不了床。我爸……對她感情淡薄,只有我關心她。非常可憐。」

「她是不是在你爸那兒得不到感情,就把全部關注傾注到你身上?」

「應該是你說的這個意思,但我不便多評論。剛我來前去看她,她奄奄一息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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