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自閉之物 第八章 凝固的臉龐

「刀城老師,葦子說想進行狐狗狸儀式……」岩男在走廊和葦子說完話,回客廳通告了此事。

「現在馬上嗎?」

「是的。馬上就是晚飯時間了,所以我說吃完再做如何,她說太晚的話會影響月代睡覺……」

「啊,可不是嘛。」

巌的同父異母弟弟、由子的孩子,至多也就六歲。一問岩男得知果然是六歲。

「允許的話,我能不能在狐狗狸儀式前,參觀和室倉屋內部呢?」

「她說這完全沒問題。」

「還包括……赤箱。」

「可以。葦子也對這次狐狗狸儀式的目的心知肚明。」這時岩男眼望兩位妻兄,「葦子說圓桌的腿鬆了,所以想要一個新桌。她還說這次用一般的四腳桌就行。」

「還從庫房拿嗎?」

岩男聽到敏之的提議,點了點頭。

言耶一行人走出客廳,來到了庫房。那裡收有各式各樣的典當品。惹起言耶極大興趣的是那些古老的道具。

在岩男等人物色合適桌子的期間,能獨自一人盡情地四處觀賞,真是讓他滿心歡喜。

不過,比言耶更肆無忌憚、且望著典當品時眼露貪婪之色的是徹太郎。似乎他一開始就無心參與選桌,甚至流露出隨時都會拿走某樣東西的心思。

新選的是一張看來十分堅固的四腳桌。四條粗腿上各施有仿鳥獸人物漫畫的精美雕刻。也許這風格還真適合做狐狗狸儀式呢。

徹太郎只是默默觀望岩男和敏之把沉重的桌子搬出來,壓根就沒想去幫忙。

最後進庫房的言耶,這次則率先出了門。從土間回到居宅,行至客廳前,在通往和室倉屋的走廊處拐了個彎,只見葦子站在土門前。

「您好。」

面對言耶的寒暄,她微微側頭,然後輕輕頷首施禮。光看這舉止她就像一個童女,然而由於身穿神甫服,映入眼中的姿容真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氣質奇異的女人哪……

言耶旅行各地,見識過各式人物,其中甚至有忍不住就會懷疑「是人還是魔」的傢伙,但如她這般氣質的還真沒有。若硬要舉一個感覺近似的人物,那就是積業修行的巫女吧。

然而,並不是巫女……

明明是自己這麼想的,但言耶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感覺。

風格相近,卻並不相同。

更有其他的、一種別的什麼……巫女身上沒有的東西……

初次見面時,言耶通常不會死盯著對方看。他本不想如此冒失,可眼睛就是沒法從她身上移開。

另一方面,葦子對一個勁兒地注視自己的言耶,只是安靜地還以注視。

在眾人趕上來前的片刻時間裡,只有刀城言耶和葦子兩人,他們就這樣默默地、一味也互望對方的臉。

就在這時,土門開了。

「哎呀……」

葦子回頭髮出的聲音,讓言耶一奇。因為從這語氣中,他覺出了一種與她留給自己的印象很不相同的味道。

「要開始狐狗狸儀式了。那個箱子——」

不過,當言耶聽到葦子的後一句話,看到一個像是月代的孩子從她背後現身的一瞬間,他明白了。

最初的呼聲出自母親的口吻。而下一句話則已轉為接近於巫女那類人的說話方式。所以才實際體驗到了兩者的不同之處吧。

只是,為何話到一半就不說了?

感覺奇怪的言耶,下意識地把視線移回到她身上,不禁嚇得一哆嗦。

那裡是一張凝固的臉龐。

就像看到了可怕得難以置信的事物,因而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了一般。就這樣圓睜雙目、臉上浮現驚愕表情的葦子,眼睛望向他的後方。

言耶驀然回首,此時映入眼帘的情景——

首先是和室倉屋前的走廊上。

豬丸岩男前頭站立,正背手搬著桌子。

小松納敏之身前捧著同一張桌子,跟在後面。

川村徹太郎拿著像是在庫房發現的蛇製品,一臉媚笑。

接著是拉門大開的客廳。

豬丸巌從拉門背後偷窺和室倉屋。

芝竹染把桌上的茶碗收進盤子。

掌柜園田泰史正和她說話。

當然,和染交談的男子是掌柜園田泰史,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她究竟看到了什麼,以至於如此震驚?

言耶回過臉時,葦子剛好從土門進入和室倉屋,嘴裡清晰地說著一句話……

「喂,喂,葦子!這桌子——」岩男的喊聲從身後撲來。

然而,土門彷彿是要阻斷他的呼喚,「嘎嘣」一聲關上了,緊接著就從內側傳出了落閂似的動靜。

言耶握住土門的把手,試著拉了拉,紋絲不動。

「老師,這……」

「像是在裡面上了鎖呢。」

言耶一邊讓道一邊告以實情,岩男想打開土門試試,也無功而返。

「葦子!喂——你這是怎麼啦!」

岩男敲打著土門,大聲呼喝。然而裡面卻聽不到任何回應。

「平時做狐狗狸儀式時,就是在裡面把這門鎖上的嗎?」

「不,這個事情……怎麼說呢,我也不太清楚——」

岩男沒有自信地答道,身後的敏之望著擱在走廊里的桌子:「就是說這個不需要了?」

明明是葦子自己要求換桌子,這事確實奇了。

而徹太郎則臉帶嗤笑:「還不是因為看到這個,喚起了過去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嗎?所以就急忙躲進和室倉屋裡去了。」

他的右手舉著一件盤作一團的大型蛇製品。

「這東西裡面是空的,可以從頭上往下套住身子吧。」

「喔,果然是寫字師傅。知道得很清楚嘛。」

「以前在雜技棚看過一個叫『影身胞蛇腹女』的節目。當時,有個半裸徐娘表演與蛇纏綿的戲,演了一次又一次。後來她火了,就套上類似於這個的東西,對還不肯回去的客人——啊,也就是我啦,說『你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蛇女』,然後我就被狼狽不堪地趕出去啦。」

「哈哈哈,這個有趣。看你號稱寫字師傅,總想著是那種把自己關在屋裡、臉皮煞白的精英分子吧。我說寫字師傅,你還出入過那種地方?」

「這個嘛,也是作為民俗採風的一環——」

言耶正要開始說明,只聽岩男語氣略顯煩躁地說:「老師,抱歉打斷一下。大舅子,這個蛇製品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是說啊,她看到這玩意兒的一剎那,就想起了當初把自己當狗一樣趕出去的雜技棚——」

「你還在說這樣的話?」

「我覺得呢,她那樣子躲進和室倉屋就是最好的證據。」

「順便問一句——」言耶誠惶誠恐地問道,「這東西原本是庫房裡的嗎?」

「是啊。我正在找有什麼好玩的東西,看到這個跟那女人挺般配的玩意兒,就順手牽來了。」

「大舅子,不要隨隨便便拿典當品出來。」

「你們那兒也拿了桌子——」

「這個已經是死當品了。」

「對了——」言耶再度插話,「這件東西是從什麼途徑來店裡的?」

「哎?啊,是掌柜出門採購的時候,順便從哪裡進的貨吧。您別看是這種東西,也有市場需求。」

岩男實話告訴了言耶,但馬上又再次轉向和室倉屋。

「葦子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憂心忡忡地抬頭望著二樓。

「這裡頭絕對有問題。」

到了這時候,徹太郎還不知悔改地糾纏。

「也許是在偷偷摸摸地搞什麼陰謀。」

敏之加入戰團。

巌則緊跟著問道:「怎麼了?」

「少爺呢?月代少爺去哪兒啦?」

「老爺,出什麼事了嗎?」

不光是巌,連染和泰史也趕來了,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各位!」

言耶舉右手喝了一聲,眾人立時安靜下來,但也只是短短一刻。

「月代少爺是在倉里嗎?我說老師,那孩子究竟在哪兒?」

似乎只有染例外地稱他老師,或許是學岩男的樣吧。然而現在,看她的架勢幾乎是在向言耶步步進逼。

不過,當巌說看到月代去了廁所時,染迅急從和室倉屋前離開了。

「呼……」

言耶心頭一松,不禁嘆了口氣,哪知這回輪到岩男步步進逼了。

「好了,老師,您是否知道些什麼?」

「啊,不……剛才葦子夫人在關門前,說得很清楚。」

「說什麼了?」

「是這麼說的,『不快點開始狐狗狸儀式的話』。儘管很小聲但確實說了。」

「這麼說,葦子現在正在做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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