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魔·窺視之物 第五章

祖父江偲耿耿於懷。

刀城言耶結束民俗採風之旅,回到了東京。為此而高興的偲,只過了片刻就發現他全無精神。

老師這是怎麼啦?

這次旅行的目的,當是探訪漂浮於瀨戶內海的兜離之浦洋面上的「鳥坯島」,這是言耶長久以來的夙願。為見證在那島上舉行的人稱「鳥人之儀」的秘儀,他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兩年前,言耶一度得到前輩阿武隈川烏——一位市井民俗學者的聯絡,說是儀式會在那年夏天舉行。不過,由於情報有誤,令他瞬時陷入了無比沮喪的境地。因此,這回言耶再三加了小心,收集好一切信息後方始出發。然後幸運的是,他所盼望的儀式似乎是如期舉行了。

不過,聽說言耶在那島上又遭遇了奇奇怪怪、不可思議的案件。在祀於斷崖絕壁之上、無路可逃的拜殿中,巫女忽然蹤影皆無。而且,十八年前好像也發生過同樣的案件,就連來島的民俗學者和學生們也消失了,而這次又……

當然,和往常一樣言耶解決了案子,雖說他不愛聽這「當然」二字。不,這只是偲「大約如此吧」的推測,但她認為不會有錯。然而,言耶既沒把案子的詳情告訴她,更沒說一句是如何解決的。

祖父江偲是刀城言耶的責任編輯,從屬出版偵探小說專刊《書齋的屍體》的怪想舍。言耶自己是創作怪奇幻想小說及變格偵探小說的作家,筆名東城雅哉,而兼顧興趣與實益的怪談收集則是其人生意義之所在,因而常去全國各地巡遊,所以,他幾乎不在東京住。

也因此,能如此這般和言耶在神保町這家有他愛喝的咖啡的咖啡館會面,對偲來說可謂一段非常寶貴的時間。

「嗯。祖父江小姐把在東京和我見面的事看得很重,這個我知道……可是,為什麼我一定要和這位嘉納多賀子女士會面呢?」

刀城言耶面露著實不解的表情一問,就見偲拿出幾乎要拍案而起的氣勢道:「我說老師,你有沒有聽人家講話?」

「哎?有、有聽啊。」

一旦偲開始自稱「人家」,就沒什麼好事。不是得意忘形就是在大發脾氣,這麼想准不會有錯。

「所以嘛,我是打算讓灰頭土臉的老師振作精神,這才想方設法尋覓有奇妙經歷的人,結果就找到她啦。」

「嗯……從一開始我就對這理由感到不解,或者說……」

「請沉迷怪談收集的老師聽聽這些人的經歷,好歹也打起精神來——我暗中抱有這樣的意圖是當然的事啦。這可是人家對老師的一種隱秘的關懷、一份令人心酸的默默惦念啊。」

「暗中……隱秘的……默默……嗎?」

「可不是嘛。這個有問題?」

「不、不……」

「啊,肯定就是她啦。」

一直看著店門口的偲,剛說完便起身離席,趕去迎接一個像是嘉納多賀子的人。

「哎呀呀……」言耶抓緊時間小聲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偲這麼做是出於好意,但也希望她在突然安排與對方見面之前,至少先和自己商量一下。

不過,好在這次不是求他去解決奇怪的殺人案,所以也就算啦。

言耶做足了心理準備,決定老老實實地等候偲帶著那個像是嘉納多賀子的女子回來。

「初次見面——」

做著初次見面時的寒暄,言耶心中「咦」了一聲。因為多賀子的臉色非常憔悴。

就像好幾天沒睡覺似的……

這事大概不是光聽一段奇妙經歷就能完的。這不祥的預感突然在他的腦中掠過。

拉了幾句無關緊要的家常後,在偲的催促下,多賀子開始講述與隙魔這一怪異事物相關的經歷。這幻想式的故事很快就變成血淋淋的校長殺人案——

「老師,罪犯是誰?」多賀子剛把這段相當悠長的話說完,言耶就突然被偲將了一軍。

「哎?」

「我問你,殺死坂田的罪犯是誰啦?」

「哎?這、這和你剛才說的不一樣吧。」

「這話說的,殺人案的話題就擺在面前,你怎能沒羞沒臊撒手不管?」

「祖父江小姐,『沒羞沒臊』什麼的……我對案子可是什麼也——」

「啊,如果沒有判明受害少女的身份,不知道她們家長的情況,就算是老師也沒法推出誰是兇手吧。」

「對不起。」這時多賀子突然低頭道起歉來,「我問吉川先生的時候,他說把隙魔的事說出來就行。但他又悄悄告訴我,聽我講述的先生表面上是個作家,其實背後的身份是一位著名偵探。所以我忍不住擅作主張,想就這次的案子徵求您的意見——」

「什麼?什麼什麼?」

所謂的吉川,是介於偲和多賀子之間的人物吧。也許已有更多的人參與其中了。然而,是何處、出了何等差錯,竟致傳出了「著名偵探」這種流言呢?

就此疑問,言耶軟語溫言地詢問了多賀子。

「是的。昨天在電話里,祖父江小姐她……」

「我說你……」

「這不挺好?我不這麼做你能聽到隙魔的事嗎?」偲乾淨利落地封殺了企圖抗議的言耶,轉而向多賀子言道,「那個混混沌沌的、讓人介懷的東西,後來怎麼樣了?是不是搞清楚了?」

「不,那個完全沒……」

看了看搖著頭臉朝向下方的多賀子,言耶覺得她有點可憐。於是,心裡想的事不由自主地就出了口。

「你下意識地對門的間隙很在意,不是嗎?」

「啊?間隙……嗎?」

聞聽言耶的這句發言,偲心中喜道「好極好極」。這證明他已對多賀子的話發生興趣,這樣一來就必定會和案子有所牽連,不會再有閑暇灰心喪氣了。

對偲的心思渾然不覺的言耶,只是續道:「魔物之隙魔,恐怕始終佔據著你腦中的一角。所以,你沒能發現案發當日那些間隙的不自然之處。」

「此話怎講?」

「我聽你說了,考慮到富島香女士的性格,她所在的值班室的門稍稍打開著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是的。」

「即便是這樣想,可加上通往特殊教室所在的別棟的走廊門和理科室的門,總計竟開有三條縫隙,你不覺有點不自然嗎?」

「啊,可不是嘛。如果是兩條,也許還能用一句偶然來打發——」

「嗯。三條的話,就覺得是某人有意為之了。我認為警察本來也會注意到這個不自然的地方。但是,由於她沒說隙魔的事,所以警方多半是將其解釋為她很平常地打開門,確認了走廊、理科室及值班室。」

回應了偲後,言耶再度注視多賀子:「我想問一件事,你曾把隙魔的事告訴過那三位老師,是吧?」

「是,是的……赴任後,也不知是在哪次喝酒吃飯的時候,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哎?就是說——」

「出現了一種可能性,即那三人中的某一個,利用你眼前一有縫隙就忍不住去窺探的習慣,為自己製造了不在場證明。」

太棒啦!

偲不禁在心中大叫一聲。最初她是打算讓言耶聽他喜歡的怪談,給他鼓勁。當得知還事關某樁殺人案,她非常高興,心想「這下可賺了」,但又覺得這案子好像不適合他。

不料,言耶似乎已嗅出校長殺人案中罪犯所策劃的奸計。此情此景真可謂是正中下懷啊。

「不會吧……」多賀子面色慘白,與歡天喜地的偲形成鮮明對照,「罪犯在那三個人當中……」

「可以的話,你能否再略微詳細地說一說那三位的人品與性格呢?」

「哦……」

「嘉納小姐,你可是好不容易來一次的——」生怕多賀子就此退縮會把事搞糟似的,偲慌忙催促道。

於是,多賀子語氣訥然地答道:「山間老師正義感很強,對歪門邪道深惡痛絕,是個非常認真的人。教學科目中尤其喜歡理科,很多學校別說器材不足了,就連理科室也沒有,可我們學校卻還能做各種各樣的實驗,這都要歸功于山間老師的努力。」

「在學生當中的人緣呢?」

「我想大家都尊敬他。不過,對孩子們來說可能是不太容易接近,這個並非貶義——」

「我很清楚了。那富島女士如何?」

「她嘛……個性很強,做事也直來直去,所以我覺得她為人不含糊,或者該說萬事都是涇渭分明吧。那個——其實在小的時候……更給人一種陰險的感覺……」

「這麼說在孩子們當中也很有人氣啰?」

「是啊。她擅長的教學科目是英語,不過當然了,小學裡是不教的。」

「相當有趣的人呢。」

「和川老師為人溫和,和山間老師一樣,費盡各種心思用在教學上。」

「有別於富島老師,在另一種意義上,也是頗受學生的歡迎吧。」

「說起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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