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於明輝顫抖著聲音,追問康大光:「龍太太……真的死了?」

康大光嘆口氣:「已經確認過了,上海的政要和商界的大佬們都去龍家了,上海的報紙也登了,是真的。」

於明輝不可置信地盯著電報,一動不動地發著呆。身邊的康大光氣地咬牙切齒:「我一直當自己是勾踐啊,可他們連我卧的乾柴都一把火燒了,這是在拿刀子插我的眼睛啊!」

於明輝忍著內心的悲痛,深呼一口氣說道:「他們這是不敢動您,在龍太太身上下手了。」

「狗屁!什麼叫不敢動?他們這麼做,和直接開槍打我的腦袋有什麼區別!」

康大光氣得使勁拍著桌子。於明輝狠狠地說道:「羅美慧啊羅美慧……」

康大光低著頭,陰著臉,從牙縫擠出這幾個字:「他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於明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於明輝不知康大光什麼時候走的,他恍恍惚惚地關上辦公室的門窗。然後咬著牙,發泄般地砸東西。砸累了,倒在沙發上,淚流滿面。

突然而至的噩耗,像一個撕裂天空的驚雷,把於明輝震倒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韓露會出這樣的意外。起初,他還在努力說服自己,這是敵人放出的煙霧彈,但隨著上海給康大光傳來接二連三的確認消息,於明輝才不得不相信,韓露真的已經不在了。他一點都不知道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他也再沒有力氣去做什麼分析了,他的心,早已被那份電報給擊碎了。

被挾持到保密局行動處的徐參謀忐忑不安地看著盤子里的槍和錢,猶豫著,很為難。站在對面的羅美慧死死盯著他,見徐參謀還是下不了決心,有些不耐煩了,看看喬三民:「既然這麼為難,算了。」

喬三民點點頭,走向徐參謀,手已經伸到腰間,他在拔槍。徐參謀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扛不住,一隻手伸到盤子里,拿了那疊錢,諾諾說道:「羅處長……我干。」

羅美慧這才笑了,一揮手,特務把盤子和槍收了回去。她湊到徐參謀跟前:「喬三民老跟我說,你是個痛快人。要早知道你這麼仗義,咱們早就應該多來往了。」

徐參謀臉色蒼白,一句話說不出來。羅美慧指指徐參謀手上的錢:「這些錢你先用著,回頭我讓喬三民再分批給你拿。」

豆大的汗珠從徐參謀臉上滑落,他啞著嗓子,絕望地說道:「這要是被於參謀長知道了,我可就是個死呀!」

羅美慧彷彿預料到這句話,拍拍徐參謀:「這個事情,你只需要管住你自己的嘴。其他人,包括我在內,從出這個門開始,都會變成啞巴的。」

徐參謀心裡發慌,聲音都抖了起來:「那……謝謝您了……」

「叫車,送徐參謀回去。」

羅美慧微笑著轉身對喬三民使了一個眼色。

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鐘,喬三民一身輕鬆地進了門。羅美慧笑著問道:「該說的,都跟徐參謀說了吧?」

喬三民一屁股坐下:「說了,以後於明陽所有的事情,他都會隨時告訴我。」

羅美慧很是滿意:「重要的是細節。他和你不一樣,他不明白什麼事情重要,什麼事情不重要,你要多引導他。」

「明白。我會一直盯著他的。」

喬三民話音剛落,王松山快步進來,喊了聲:「處座。」

羅美慧見王松山神色有異,忙道:「說。」

「韓湘怡死了。」

王松山剛說完,羅美慧就驚愕地張大了嘴,隨即,轉頭看喬三民,王松山也看向他。喬三民聽了這個消息也很驚訝:「不對啊,我的人剛剛給我打完電話,他們還沒找到韓湘怡呢,她怎麼就死了?」

羅美慧嚴肅地盯著他:「喬三民。你跟我實話實說,是不是你的人乾的?」

喬三民見兩人都不信任地盯著自己,內心有了一絲悲涼:「處座,要有一句假話,我今夜就遭天譴。」

羅美慧沒有再看他,神色嚴峻地自言自語:「不是你,不是我,會是誰?除了我們,誰會對龍嘯聲的老婆下手呢?」

王松山插嘴道:「會不會是共產黨?韓湘怡跟他們做生意,難免有做砸的可能。」

羅美慧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她點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就為了一些錢,他們犯得上與龍嘯聲為敵嗎?共黨可是拉攏人心的好手啊!」

王松山也覺得不像,不說話了。羅美慧在房間里不停踱步,沉思:「誰會殺她?為什麼要向她下手呢?」

忙完各種焦頭爛額的事,羅美慧回到家時已經深更半夜了,她輕輕地推門走進,小心翼翼地關門。回頭走了幾步,才看見母親在沙發上坐著,還在等著她。羅美慧驚訝道:「您……怎麼還沒睡啊?這都幾點了?」

羅母心疼地看著她:「吃飯了沒有?」

「早就吃過了,您趕緊歇著吧。」

羅美慧心裡湧出一陣感動,趕緊過去,挨著母親坐下。羅母拉過她的手:「你天天這麼晚才回來,回來我見不著,早晨一醒,你又走了。」

羅美慧心裡也覺得對母親有些虧欠:「這陣子事情有點多,我……」

羅母捧起她的臉:「這麼辛苦,你為什麼呀?」

「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的。」

看著羅美慧發黑的眼圈和日益消瘦的臉龐,羅母心疼不已:「保密局上上下下那麼多人,怎麼就你一個人這麼拚命?事情是做不完的,你再這麼下去,別人沒什麼事,你自己會先累倒的。」

羅美慧笑笑:「沒事,真的沒事。」

羅母嘆口氣,頓了頓說:「凈想著別人的事情。你自己的事,你不打算想了?」

羅美慧伸手攏了攏母親耳邊的碎發:「什麼事啊?」

羅母佯怒地看著她:「你說什麼事。」

羅美慧知道又是老話重提,有些不耐煩:「您又來了,這事急不得,找個不合適的,一輩子都不舒服。」

羅母看著她,心裡著急得不行,埋怨道:「一天不急,一個月不急,一年不急,你很快就老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等不起呀。」

羅美慧敷衍地點點頭:「我知道,您放心,人遲早我給您帶回來。」

羅母想了想笑眯眯地問道:「以前那個於明陽,我看著就挺好的。可就是那麼一頓飯,再也不來了。你是覺得他配不上你嗎?」

說起他,羅美慧黯然神傷起來:「有些事兒,由不得人啊!」

羅母埋怨道:「我還不知道你,只有你看不上人家的,什麼時候有人家看不上你的。」

羅美慧安撫母親睡下,回到自己的卧室,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拿著於明輝的照片,仔細看著,口中喃喃自語:「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一夜無眠的不止羅美慧一人,此時於明輝也焦躁不安,站在教堂的懺悔室耐心地等著。不一會兒,火魚的身影出現在窗口。於明輝隔著窗子一把抓住了火魚的領口。火魚大驚:「你幹什麼?」

於明輝情緒失控地吼道:「你不是告訴我韓露沒事嗎?是不是你說的?你騙我!啊!說啊!你不是說她沒事嗎?」

火魚無奈地搖搖頭,嘆口氣:「韓露出事,太突然了,我也沒想到。」

於明輝氣憤不已:「沒想到?你能想到什麼?趙教導員你救不了,我們那麼多的同志你救不了,韓露你也救不了!」

說著,於明輝淚光閃爍,哽咽起來。火魚看他這樣,內疚地說道:「明輝同志,我正式向你道歉,那麼多同志的……死,我有責任。」

於明輝收住了手,忽然,他哭了:「你知道嗎?韓露跟我說,她要我等她到勝利那天……我還活著,可她已經不在了……」

火魚嘆口氣安慰道:「韓露和你、我一樣,我們都是身不由己,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的,可我們預測不了這條路上的危險。不知道有多少天,多少個晚上,我都和你一樣,想笑的時候,不敢笑,想哭,也哭不出來。」

於明輝擦了擦眼淚定定地看著他。火魚接著道:「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我們就是在演戲,演一個完全不是自己的自己,明輝,節哀順變。」

於明輝點點頭,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告訴我,是誰幹的。是羅美慧嗎?」

火魚見於明輝這樣很是意外,急忙問道:「你要報仇?」

於明輝不顧一切地點點頭:「對。她殺了我們那麼多同志,現在韓露也……羅美慧這樣的人活著,我們的同志太危險了。」

火魚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同意!你這樣貿然行動會暴露的,你知道嗎?」

於明輝把拍有真正兵力部署圖的膠捲交給火魚:「這個是真正的兵力部署圖,補給路線的任務我一定會完成。可是有一條,等我把東西全弄到了,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誰也別管我,我干我自己的!」

火魚皺眉,頓了頓:「你這種情緒,不適合留下來繼續完成任務,不行……你就回去吧!」

於明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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