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記·芳菲 4

莫雲澤跟芳菲舉行婚禮的頭天晚上,費雨橋請四月吃飯。

費雨橋這陣子都很忙,公司興建的融臣大廈已經破土動工,浦東那塊地的競標,還有碼頭那邊的新港口項目報批,都耗費了他大量精力。不過再忙也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情敵莫雲澤的婚訊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喜訊。他請四月吃飯時猶豫了很久,覺得自己是不是急了點,他自認是個很有理智的人,可他所有的理智一放到四月身上就歸為零,這一天他等得太久。

很意外,四月對他的邀約答應得很爽快,從電話里的情緒上看,似乎沒有受到莫雲澤結婚的影響。兩人約在雲南路一家官府菜館見面,費雨橋打量四月,在她臉上看不出端倪,只是她臉色不大好,人也消瘦得厲害,更顯得一雙眼睛黑沉沉的,深不見底。

「最近在忙什麼,都瘦成這樣了,我一直找不到你的人。」費雨橋給四月的杯中斟酒,「問藍老闆,她說你辭職了。」

「嗯,我出了趟遠門,請不動假就辭職了。」

「那新工作呢?有眉目了嗎?」

「正打算找。」

費雨橋本來很想說:「來我公司上班吧。」又怕太唐突,於是轉移話題,一點也不想藏著掖著,「明天你會出席婚禮嗎?」他並未說明是誰的婚禮,因為不需要說明。四月用勺子挑著湯碗中的鱘魚,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長睫,聲音低不可聞,「不去,你呢?」

「我?」費雨橋笑出了聲,「你說莫家有可能邀請我嗎?」

「那你今天請我吃飯的目的是什麼?」四月不經腦子地問了句。

「求婚。」費雨橋也不經腦子地回答。說出這話,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瞅著四月,等著她給他臉色看。如果她把碗中的湯潑向他,他也不會覺得意外。

不想四月臉上波瀾不驚,可以說是面無表情,「說說你的理由看。」

「理由?」

「當然,我要看你有多少誠意。」

費雨橋的腦子不過用三秒鐘的停頓就辨別出她此話的真假,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認真地看著她,「誠意是顯而易見的,不然我不會這麼迫不及待地約你見面。」他清了清嗓子,儘可能的表達清楚,「這麼說吧,我十四歲時初見你,那時候你大概八九歲,這個我已經跟你講過了,從那時起我就在心底埋下了愛慕的種子,說愛慕可能有些不妥,畢竟我那時還是個不懂事的少年,而你還是個孩子,確切地說是喜歡吧。在此後漫長的歲月里,我對你的喜歡和想念慢慢成長為根深蒂固的愛情。也就是說,這種感情是經歷了時間的考驗慢慢累積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你大可不必懷疑我是腦子發熱一時衝動。」

四月搖搖頭說:「就憑這,好像不足以成為我嫁給你的理由。你說你愛慕我這麼多年,都是你自己單方面在說,我對此一無所知,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呢?你完全可以杜撰嘛,話總歸都是你說的。」

「杜撰?我是商人,不是小說家,四月。」費雨橋覺得好笑。四月似乎也有準備,一點也不含糊,「反正我不信,而且我對你的過去,對你這個人完全不了解,我憑什麼相信你呢?」

「那你想了解我什麼,你現在就可以問,我知無不言。」

「當真?」

「當真。」

「好,你回答我三個問題,必須說實話,如果有一句謊言,今天的談話就Over了,我們今後也不用再見面,因為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說謊話的男人,我們連做朋友都沒有可能,你明白嗎?」四月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

「明白,你問吧。」

「第一個問題,你跟容念琛之間的關係應該不止你說的那麼簡單吧,你買下芷園決不是碰巧,你對此有什麼解釋?」

費雨橋笑了起來,坦然迎著她的目光,「我就知道這事一直是你心裡的結,好吧,今天我就跟你坦白。我跟容念琛算不上有什麼交情,只能說是認識,而我認識他完全是因為你。當時我得知你正在跟他交往,在某次酒會上與他認識後我就跟他攤牌了,我希望跟他公平競爭。結果可想而知,遭到他的拒絕,後來他事業上有了些麻煩,公司的大股東換成了他的前妻,本來這對我來說是絕好的機會,但我這人好像不太喜歡落井下石,不是說我有多高尚,而是我希望是在公平的原則上競爭,否則贏了也沒意思。你知道男人是很要面子的,乘人之危這樣的話傳出去很丟人,有損我的聲譽。於是我跟他提出,我幫他把股權從他前妻手裡奪回來,讓他獲得絕對的控股權,但前提是三年內他不得跟你結婚,我們就利用者三年的時間公平競爭。如果三年後你還是選擇了他,我無話可說,自動退出;反之,如果三年後你選擇了我,他也必須永久地從你的生活中退出。事情就是這麼回事,絕無半句虛言。四月,如果這件事還有什麼讓你放不下的,你可以繼續提問。」

「那他後來怎麼自殺了呢?」一說到容,四月的眼底就泛起淚光。時隔這麼久,容的去世始終是她心底不可觸碰的痛。

費雨橋聳聳肩,雙手一攤,「我怎麼知道呢?得知他自殺的消息時,說實話我也很意外,也有些難過。不是貓哭耗子,是真的難過,畢竟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他還那麼年輕。所以在他去世後獲知他的財產被法院查封公開拍賣,我毫不猶豫地就買下了芷園……」

「我還是不知道他因為什麼想不開。」

四月疲憊地靠向椅背,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淌下,她竭力穩定情緒:「好吧,這個問題就這麼著吧。下面你回答我第二個問題,你還是不能說假話。」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都只能轉移話題,她不想在這樣的狀況之下失控。費雨橋貼心地遞上紙巾,「OK,你說。」

「戴緋菲的事情是不是你幕後指使的?」

「不是。」

四月望著他,「回答得這麼快?」

「當然,本來就不是我乾的,我還需要猶豫嗎?」費雨橋抬抬眉,笑道,「四月,以我的身份,你覺得我會去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嗎?沒錯,我是想收拾那個丫頭,不過還沒容我出手呢,就有人先收拾她了。」

「有人先收拾她?誰?」

「這個……」費雨橋思忖著,手指敲著桌子,「我不大喜歡背後說人壞話。」

「那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吧,OK。」

四月說著就要起身。

費雨橋忙拽住她,將她按回座位,「你別急嘛。」

「你說了不說假話的!」

「好好好,我說我說,怕了你了。」費雨橋瞅著她直搖頭,「其實你稍微用腦子想想就知道是誰幹的,除了你的老闆娘還有誰呢?」

「老闆娘?」

「沒錯,就是她。她很早就發現戴緋菲跟她老公的私情,但這個女人很厲害,她一方面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方面派人搜集證據,時機差不多的時候她就反擊了,將老公和戴緋菲捉姦在床的同時,立即以受害者的立場提出離婚。因為有事先收集的證據,她老公自然就屬於過錯方,離婚時在財產分配上吃了大虧,你的這個老闆娘呢,嘿嘿,一箭雙鵰,不僅成功地休了偷腥的老公,還分得了公司大部分財產,她現在可比誰都得意呢。」

「原來是這樣……」

「是啊,這種伎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你覺得像是我的做派嗎?」

四月於是低下頭不吭聲了。

費雨橋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湊近身子,試探地問:「那麼,第三個問題呢?我可以知道嗎?」

四月長噓一口氣,素白纖細的手指輕叩著桌面,「好吧,前面兩個問題就算你過了吧,第三個問題你也要如實回答。」說著她直視著他,眼底似有火花飛濺,「費先生,從我十八歲開始,每年生日都送我禮物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

四周突然靜下來,餐廳仿若只剩了他們兩人。

費雨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四月。

四月亦靜靜地看著他。

想來她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很久了,目光透著不可抑制的狂熱,「你跟梅苑當年那場大火有什麼關係?你送我的那根蠟燭是什麼意思?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一個月後,四月在陸家嘴一家頂級婚紗店試婚紗。

當四月披著潔白的婚紗從試衣間走出來時,姚文夕和李夢堯眼睛瞪得溜圓,化妝師、店長和店員小姐個個圍在旁邊看,嘖嘖直嘆:「真美……」

姚文夕深吸一口氣,「四月,你不屬於這個世界,甚至不屬於這個地球。」

「你乾脆說我從火星來的算了。」四月對著鏡子笑。

鏡中的仙人兒仿如畫中人,都說女人穿婚紗的那天是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四月望著鏡中的自己,亦覺得很美,儘管這美麗看上去透著難言的哀傷。跟很多女孩子少女時期就嚮往婚紗不一樣,四月對婚紗一直有著某種心結,因為母親去世時就是穿的婚紗,母親深愛父親,做夢都想穿上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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