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她奈何不了自己的心

連波最近非常忙,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來。開不完的會,寫不完的報告,見不完的領導,連波只覺身心疲憊。他知道男人都 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可他不免問自己,這是他要的事業嗎?如果是,那他怎麼對官場上的阿諛奉承厭惡到難以容忍的地步?雖然他前途光明處境優越,很多人都想拉攏他,誰見了他都笑臉相迎,可是他很清楚,那些人只不過是盯著他是樊世榮養子的關係。連波不由得後悔當初的選擇,他這樣的人,這樣的性情,在官場上混簡直是煎熬,他真是一天都不想混了。

唯一讓他安慰的是,他跟朝夕的關係漸漸朝好的方向發展,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快點下班,好回家和朝夕共享二人世界。

但是這幾天,夫妻倆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醫院。樊世榮回聿市了,身體狀況堪憂。朝夕每天都會煲好湯送去醫院,連波下了班也會過去,然後再把朝夕帶回家。病床上的樊世榮看到他們,終究是欣慰的,只是不能提到樊疏桐,一提到他,樊世榮要麼翻過身裝睡,要麼沉默不語老淚縱橫。

連波給哥哥打電話,要他抽空去醫院看看老父親,不論過去有什麼過結,畢竟是父子,血濃於水。結果樊疏桐懶懶地回一句:「我還是不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見了我就血壓升高。」

「哥!」

這天連波照例從醫院接了朝夕回家,朝夕問連波,「聽說哥跟常英……要結婚了?」連波瞥她一眼,「你從哪得來的消息?」

「聽寇海說的啊,他上午有過來看爸爸,說哥跟常英……」

「沒這麼簡單的,哥要是真跟常英結婚未嘗不好,只是他的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輕易妥協的人嗎?」連波上了車,情緒不太好。

「你怎麼了?最近心事重重的。」朝夕瞅著他。

「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心裡很煩。」連波打著方向盤倒車,「朝夕,我有些後悔當初選這份工作了。」嘆口氣,又看了眼朝夕,「你是不是很失望,我都這歲數了,工作還不踏實……」

「沒有,我本來就覺得這份工作不適合你。」

「哦?」

「連波,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後再去追求,不是自己要的擁有了又有什麼意思?」

這話似乎很有深意……

車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連波沒有吭聲,專註地開著車。前面是個紅綠燈。他緩緩降下車速,並沒有看朝夕,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那你想要的是什麼?」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突兀地暴起。

顯然他很在意這個答案。

「你知道的。」這是朝夕的回答。

是的,其實你什麼都知道。

我選擇你選擇這場婚姻是因為什麼,你一早就知道。只是你不願意去印證,怕真實的結果不是你所想像,你會失了自尊。而我……我能跟你說什麼,你連那三個字都吝嗇得不曾說出口,我還能跟你說什麼。

愛情,就是這麼辛苦。明明如此接近,卻還猜不明白對方心裡想什麼。朝夕只覺悲哀,深深的悲哀。

「朝夕。」連波的胸脯起伏著,目光仍然沒有朝她看的意思,「我,我可以給你我所有,不管是不是你要的,我已經給了你我所有。」

頓了下,亦道:「你也應該知道的。」

「連波……」

晚上,用過晚餐朝夕就開始喝葯。是寶芝介紹的一個老中醫開的方子,治好了很多不孕的患者,朝夕也是無意中提到過一次,說跟連波結婚三年了還沒有動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朝夕知道連波很想要個孩子,雖然婚後他很少提起這事,可是每次在小區里看到別人家的孩子他就眼睛發亮,朝夕心裡很不好受。她常想,如果有了孩子,連波應該放下心了吧,她都願意跟他生孩子,她還有什麼不能為他做的。兩年了,她並沒有採取什麼措施,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真的像當初醫生說的那樣,她不能生了?如果她真的不能生,連波會如何看待她,看待這場婚姻?他是個很傳統的人,應該是不會接受領養孩子的,他自己都說了,他需要延續他們連家的香火……每每想到這,朝夕就格外的憂心忡忡。

寶芝是個熱心人,察覺出朝夕的心思,過了兩天就領著朝夕去看中醫。老中醫給朝夕把了脈,又詳細詢問了她一些婦科上的事,包括數年前做的那次手術都詳盡地問到了。出人意料,老中醫竟然說她並無大礙,各方面都很正常,只需調理下氣血同時注意一些生活細節就可懷孕。

朝夕有些不太相信,可是寶芝說這老中醫很厲害,很多十幾年未育的夫婦吃了他開的方子後都抱上了孩子,朝夕這麼年輕,只要按醫生的方子慢慢調理,一定可以懷上的。朝夕也就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抓了葯,一副單子還沒吃完,她就發現睡眠有很大的改善,氣色也好了很多,一度紊亂的生理周期也慢慢恢複了正常,她開始相信老中醫說的話,氣血暖百病消,不由欣喜萬分。

連波起先並不知道她吃的什麼葯,問她吃了做什麼的,朝夕搪塞說是調氣血增強免疫力的。連波也就沒有多問,可他不是傻子,心又細,幫朝夕煎了兩次葯後似乎明白了,卻也不挑明,只是房事格外勤了些,晚上對朝夕極盡纏綿。那晚朝夕怕他太累白天沒有精神上班,有些推辭,他卻把手放在朝夕的腹部,輕輕摩挲,「你這麼努力,我也要努力才行,對吧?」

朝夕反應過來,頓時面紅耳赤,還好當時是夜裡熄著燈,連波看不到。

連波果然很配合朝夕,不僅自覺戒了煙酒,每天還搶著給朝夕煎藥,看著朝夕皺著眉頭喝下那些暗黑的湯藥時,他的表情比朝夕還痛苦。

「是我喝葯,又不是你喝,你幹嗎這表情?」朝夕放下藥碗,覺得好笑,連波扯了張紙巾輕輕替她拭去嘴角的葯汁。「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那可不一定吧,女人生孩子的事你們男人是幫不上忙的。」

「誰說的?」連波怕她喝了葯嘴裡苦,剝了顆糖塞她嘴裡,「男人負責播種,其實也是很辛苦的,不然你們女人怎麼生?」

「討厭!」朝夕踢他一腳。連波就勢摟住她,就要吻上來,「好了啦,我要去收衣服了!」朝夕推開他,起身去書房的陽台。

心裡從未如此甜蜜。

她忽然有些明白,有些事情未必要直接點明,心裡清楚就行了。就像下午他在車上說的,「朝夕,我已經給了你我的所有。」

陽台上有很大風,像是要變天了,天氣預報說晚上有暴雨。朝夕遠眺天邊,黑沉沉的烏雲下不時有閃電,於是趕緊關陽台的窗戶。也不知道是眼花還是怎麼地,她好像看到樓下的花圃邊有個熟悉的人走過,是樊疏桐?不可能,他很少到這來,何況這麼晚了……再俯身去看,小區內的路燈昏暗,樹影下黑漆漆的,好像並未見什麼人影,也許是看花了吧。朝夕這麼認為。

從陽台進來就是書房。

連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攤開了宣紙,在上面寫書法了。每晚他都有讀書寫字的習慣,雷打不動。他這個人的生活其實很簡單,下了班,吃過晚飯看看《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就回書房,一本書慢慢地看,一幅字慢慢地寫,自得其樂,看著他優哉游哉的樣子,朝夕不免想起那個詞——閑雲野鶴。

連波在寫字,朝夕就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疊衣服。現在,他們的衣服已經合在一起洗了,每天都是朝夕細細地疊好,放進兩人共用的衣櫥。原來她自己的那個衣櫥搬走了,是朝夕趁連波不在家自己叫人搬走的。連波很聰明,回來後不見了那個衣櫥,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問,只格外溫存地抱住她,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抱住她。

每天晚上都是這樣,連波寫字的時候,朝夕就在旁邊疊衣服,要麼就拿本書看,書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歡待在他的身邊。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一個揮毫的動作,哪怕是喝茶時慢條斯理地樣子,都讓她那麼著迷。

間或,兩人如果目光撞上,會相視一笑。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今天寫的什麼字?」衣服疊得差不多的時候,朝夕問。

連波笑意深深,「你自己過來看啊。」

朝夕起身走過去,潔白的宣紙上就兩個字:連心。

連波的字寫得蒼勁有力、很風雅,朝夕並不懂書法,看到那兩個字也覺得賞心悅目,「什麼意思?」她不明其意。

連波擱下毛筆,攬她入懷:「你猜?」

「我怎麼猜得到啊?就兩個字……」朝夕被連波從後面摟著,感覺很溫暖,整個房間都那麼溫暖。

「傻瓜,連這都不知道。」連波環抱住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是我們孩子的名字,等我們的孩子出世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就叫他連心,你覺得呢?」

朝夕只覺耳根有些發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會有的,我有預感,我們馬上就會有孩子了,我這麼努力……」他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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