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4、風雲突變

南寧一到春天雨水就格外多,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毛麗每天駕車穿行在城市的雨霧中,感覺整個人都是潮濕的,看什麼都朦朦朧朧,唯有街道兩旁的綠樹葉子格外清亮,滴著水,乾淨得一塵不染。這樣的天氣,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也很容易走神,毛麗經常一個人站在窗戶前看著樓下街道發獃,她總結這是「雨季綜合征」,跟白賢德說:「沒辦法,我這人太文藝了,一下雨就格外惆悵,唉,我真是惆悵。」

白賢德嗤之以鼻,「你是日子過得太舒坦,閑得慌!」

「那你給我多布置點活兒吧,免得我有時間惆悵。」她很認真地說。可是白賢德顯然不信她有這麼勤快,端詳她,「毛麗,你最近很不正常。」

「嗯,我很惆悵。」

毛麗說這話時眼睛盯著窗外,樓下馬路對面那家茶樓生意越來越清淡,店員無聊得在打哈欠,看樣子離關門不遠了。她每天上班駕車經過茶樓門口時就會下意識地望幾眼,二樓靠窗的位置有時是空著的,有時坐著人,她不知道自己看什麼,就像是她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她惦記著還在不在。

那個位置,是她和趙成俊分手攤牌時坐過的。

毛麗幾乎都有後遺症了,一看到那個位置胸口就一陣痙攣,透不過氣,有時好半天都緩不過來。那天她其實表現得不錯,至少她覺得無懈可擊,話說得那麼委婉,自始至終平和淡定,兩人分手道別時都那麼客客氣氣,她轉身時沒有絲毫的猶豫,而且沒有回頭。

她能感覺到趙成俊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她的背影,所以她絕對不可以回頭,她已經堅持了這麼久,不能因為最後一秒的回頭功虧一簣。

她眼眶發熱,鼻端發酸,過了馬路在電梯里碰到同事,她還毫無破綻地與他們打招呼、聊天,談論著這糟糕的天氣以及下班後去哪裡覓食。她真的表現得很正常,可是上了樓她沒有進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洗手間,關上小隔間的門,她整個人都虛脫了,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淚水再也不能自控地流了下來。

當時不停有同事進出洗手間,她捂著嘴唯恐自己弄出聲響,壓抑得那麼痛苦,她靠著門蜷縮在地板上,那一刻她難過得像要死過去。

「呃,毛麗去哪兒了,怎麼半天不見她的人?」白賢德進來的時候,嗓門格外大。

另一個聲音是同事杜鵑:「我看她下樓去了,好像去了馬路對面。」

「這丫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神神叨叨的,不知道魂丟哪兒去了。」白賢德真要不得,背後說她的壞話。

杜鵑說:「失戀了吧,我一看就知道。」

「失戀?你是說她跟地王那位玩完了?」

「跟誰玩完了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失戀,我是過來人,嘿嘿……」

「哎喲喂,這可是個好消息,我就說她跟那人長久不了。」白賢德喜出望外,好像毛麗失戀是她一直盼望的,「那這麼說咱們老容有希望了呀,我趕緊告訴老容去。」

「你真八婆。」

此後的好些天,毛麗都緩不過勁兒,這實在不是她料想中的後果,她沒有這麼脆弱,她不是沒有失戀過,有什麼扛不住的,她又沒愛上他。

都說時間是醫治傷口的最好良藥,可是這種後遺症許久都沒有緩解的跡象,她都快成半個神經病了,每天都要無數次望向對麵茶樓那個他們分手時坐的位置;下班回到家,她經常站在陽台上看著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地王大廈發愣,想像著他在玻璃幕牆裡的辦公室中走動的身影。這太不正常了,絕對不是她原來料想的樣子。

有時她會對著浴室的鏡子問自己,你有那麼在乎他嗎?你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信任他,你以為你信任他,卻總要在心裡不斷地說服自己,真正的信任是這樣的嗎?既然你沒有真正信任過他,不過是兩個人逢場作戲罷了,你也沒有損失什麼,你有那麼難過嗎?

毛麗並不願去深想,或者說她害怕去驗證那個她抗拒的後果,她寧願當作那樣的「後果」不存在,因為她承受不起,她已經沒有了回頭的餘地。

一晃很多天過去,雨慢慢地下得少些了,街頭的樹發了更多的新芽,陽光照在葉子上,閃閃的,綠得讓人心慌。

毛麗某天打量窗戶外面的時候,發現馬路對面的那家茶樓真的關門了,門口貼著「門面轉租」的字樣,讓人覺得有些悲涼。毛麗和同事經常在馬路對面的小飯館打發午餐,吃完午餐再順便去隔壁喝茶,差不多每天如此,直到與趙成俊分手後她便很少再去,沒想到不過幾天功夫,這裡就要改頭換面,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永恆的東西?

那家店面很快拆了招牌,開始重新裝修,看樣子老闆把店面已經轉出去了。白賢德頗有些不舍,經常嘆氣,「以後喝茶都沒地兒了,真煩人。」

「你猜那家店會改做什麼?」中午的時候,辦公室里很安靜,毛麗太無聊,於是就跟白賢德討論起茶樓轉租後的情形。

白賢德說可能會開餐館之類的,因為這條路上單位很多,精明的生意人應該首先考慮到這麼多上班族總要解決中午吃飯問題。毛麗說那應該開花店或者水果店什麼的,因為路口就是家醫院,往來探視病人需要鮮花和水果,兩人興緻勃勃地討論,意見難以統一。後來辦公室其他同事也加入進來討論,大家每天閑下來的時候就會關注著店面裝修的進度,猜測工程結束後會掛上什麼招牌,用白賢德的話說,都是給閑的。

「呃,我覺得應該是服裝店吧,也有可能是婚紗店。」毛麗那天發現店面的門口兩側裝上了櫥窗,工人師傅在往櫥窗里裝燈管,「你們看,他們在往櫥窗里安燈呢。」

白賢德往窗外瞄了瞄,「幹活吧,人家開什麼店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我就是想看唄,不相干的熱鬧看著讓人歡喜。」毛麗這陣子瘦了很多,眼窩深陷,精神似乎還沒有緩過來。

她也知道自己這精神不濟的樣子實在不像話,她狠狠地在心裡嘲笑自己:你沒愛上他,他也沒有那麼在乎你,不是嗎?分手這些日子,他連條問候的簡訊都沒有,他可比你洒脫多了!

自作孽不可活,毛麗從來沒這麼鄙視過自己。

這天中午,毛麗一個人到馬路對面的飯館吃午餐,白賢德和唐可心她們去書店了,估計在外面吃盒飯,毛麗撥弄著盤中的飯粒,一個人的午餐真是索然無味。午後的陽光變得有些灼人,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漏下來,滿地都是斑駁的日影。偶有車輛無聲地碾過,彷彿時光被切割。毛麗一個人悶悶吃著午餐的時候,絲毫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的一片濃陰下停著輛黑色轎車,后座車窗半開著,有淡淡的煙霧瀰漫出來。

彼得安坐在副駕座,小心地扭頭問:「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趙成俊長長地吐出最後一口煙,彈掉煙頭,說:「走吧。」於是車子迅疾駛離街頭。

都說男女之間誰在乎得越多誰就輸得越慘,趙成俊覺得這回他是把老本都輸光了,不是輸給了毛麗,而是輸給了自己。心緒不平是肯定的,那感覺真難受,就像是有把火在胸口烤著一樣,灼痛難忍,還說不出口。他忽然想起章見飛新註冊的那家公司好像就叫「nirvana」,譯過來就是「涅槃」,意思就是鳳凰浴火重生,真是好笑,章見飛這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不知道他要重生什麼。

趙成俊得知章見飛在南寧註冊新公司還是最近的事,彼得安查出來的,在趙成俊離開南寧的這段時間,博宇收購泓海被迫中止,可就在博宇中止收購後不久,另一家公司隨即加入收購,而且勢頭比博宇還要猛,大有要將泓海置於死地的架勢。彼得安起先並沒有注意,以為是別家競爭公司想趁泓海元氣大傷撈一筆,可是後面的情形越來越蹊蹺,春節前鳳嶺那塊地招標結束,結果既不是博宇中標,也不是泓海,而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地產新秀nirvana,此前他聽都沒聽說過,沒想到這家公司一出手就是大手筆,買下鳳嶺12號後旋即又買下了柳灣一處爭奪更為激烈的黃金地段,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家公司不光在南寧投資地產,還把觸角伸展到了北海、防城港等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北海潿洲島某個旅遊開發項目收入囊中,這個項目原先是泓海和博宇重點競爭的,泓海背地裡阻撓博宇度假村拆遷就是為了這個項目。

彼得安當即命人去查實nirvana公司的來頭,一查就讓他大吃一驚,幕後老闆竟然是章見飛,他剛剛從泓海離職,緣何突然對泓海發動攻擊?而且,他哪來這麼雄厚的資本?難道是他背後有更大的靠山?

趙成俊從檳城回到南寧後,彼得安遞上了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報告中對nirvana的資金來源有諸多分析,趙成俊卻忽然想到泓海當年失蹤的一筆海外儲備基金,父親趙賢文正是因為這筆基金被人栽贓送了命,父親一死,泓海的很多事情就死無對證了,那筆基金隨後在泓海不翼而飛,負責調查這件事的章世勛當時聲稱基金大部分都被章世德揮霍了,章世德死活不承認,兄弟倆為這事爭了很多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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