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我終於到達,但卻更悲傷 2、如果我當初足夠勇敢

毛麗很意外,居然接到了容若誠的電話。老容詢問她約見張番的情況,毛麗支支吾吾,說還在努力爭取。這又是鬼話,毛麗壓根就把這事丟爪哇國去了,自從見過一面後就再無聯絡,知道是完不成任務了,索性拖著,大不了辭職不幹唄,還能怎麼著。可是老容說:「如果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了,我會做老朱的工作的……強扭的瓜不甜,他要真不想給我們稿子也沒辦法。」

老容的聲音親切隨和,談工作像是拉家常,還格外囑咐毛麗,「上海那邊冷,要多穿點衣服,別只圖漂亮。」

聽聽,這還是過去那個嚴厲的老容嗎?難怪白賢德說,現在編輯部的姑娘都把他當親爹了,大約是有比較才有分別吧。可是白賢德的看法就不一樣,這位大姐在電話里以少女懷春般的甜美聲音說:「愛情!只有愛情才可以改變一個人!」

毛麗最怕扯到這上面來,嗯嗯啊啊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又點了個三色冰激淋,詹萍萍提醒她:「姐,你的『好朋友』剛走,不能吃冷的。」

毛麗明明是毛晉的妹妹,卻要未來嫂子詹萍萍叫她「姐」,毛晉說她無賴,她說她就是願做大不願做小。這話聽著挺曖昧,毛晉當時說了句,「誰願意做小啊,憑什麼要萍萍做小?」毛麗一聽就樂了,擠兌哥哥:「喲,你不是說要是倒回去幾十年,你起碼也得娶個三妻四妾的嘛。」

毛晉慪得快吐血,拿這個妹妹一點辦法都沒有。詹萍萍對這個未來的小姑子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心提醒她生理期要忌冷,她來了句:「死不了人的。」

其實是毛麗心神不定的緣故,自那晚後她就一直處於這種神遊狀態,幹什麼都集中不了精力,有些不安,有些茫然,好像也有些期待。

她期待什麼?

這幾天趙成俊沒有打來電話,也沒有發簡訊,就像那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毛麗當然是有些氣結,他是在觀望她,等她主動聯絡,還是壓根就沒把那晚的事當回事?當然那晚的事確實也算不上什麼事,只是一時頭腦發熱與他kiss了下,毛麗也沒有古板到這程度,她只是有些拿捏不準這個男人,他靠近她身邊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甚至於,她對這個男人完全一無所知,總覺得他淡定從容的神態中的那雙眼睛深不可測,他看著她時,那目光像是從某個遙遠的黑暗隧道中透出來的,那個「隧道」連接著過去與現在,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某種神秘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他不應是她生活中的人,他來到她面前是要將她帶回到過去。

可是毛麗害怕過去,一絲一毫都不願回想過去,那些支離破碎的往事,她唯願一輩子都不再觸碰,那麼她還期待什麼?她知道她應該遠離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因為這男人吸引著他,與他在一起時的感覺太特別了,既不需要她像當年遷就吳建波那樣遷就他,也不必被動地被章見飛遷就,那感覺就像是兩顆行星的激烈碰撞,一剎那的火花照亮宇宙,這種火花在她過去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

趙成俊的出現無疑就是一顆耀眼的星,光芒四射,他毫不掩飾對毛麗的企圖,但又有別於一般男人的死纏爛打,他很沉得住氣,好像並不急於要得到什麼,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地與毛麗周旋,他給她充分的尊重又決不縱容她,他不會過於熱絡很好地保持著自己的驕傲,但也不會故意擺譜裝酷,他很紳士很正派但時不時也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狡黠幽默,存在感十足,毛麗這回算是遇到了對手!而就是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讓她沒辦法忽視這個男人,她覺得與趙成俊恰好就是同星球的同物種,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光年才在這個星球相遇。鬱悶的是,現在她雖然是跟她相同的物種在一起,但不是地球的,因為詹萍萍瞅著毛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

跟詹萍萍上街,毛麗真覺得比她一個人待著還悶,這丫頭不知道怎麼那麼怕她,唯唯諾諾的跟在小姑子後面,說話都不敢大聲。

「姐,晚上我們回家吃飯嗎?」詹萍萍打斷毛麗的思緒,弱弱地問。

毛麗索然無趣:「得,我們回去吧。你是個好姑娘,可別被我帶壞了。」說著就起身離座,詹萍萍很乖地去埋單,毛麗自己先出了門。剛出門手機響了,唱得那個歡,毛麗不勝其煩,從手袋裡摸出手機看都沒看是誰打來的,「喂」了一聲,沒頭沒腦地問對方:「誰啊?」

「我!當然是我!」電話里傳來另一個外星人的聲音,「你為什麼這麼問?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你肯定是對自己曾經傷害過的某個人心懷歉意,這個人不一定是我,但很有可能是我,你大老遠飛來上海,見過一面後就對我不聞不問,讓我猜,你肯定是害怕面對我,因為我曾經被你深深傷害,夜深人靜時你會被你尚倖存的良心喚醒……」

毛麗拿著手機站在必勝客門口,看看陰雲密布的天空,心裡嘀咕,這是在地球吧?她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張……張番?」

「叫我教授!你看你,從你的語氣中我就能感受到你對我的不尊重,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給你打電話,在失去聯絡數天後,在經過數個漫長的不眠之夜後,突然接到我的電話一定讓你熱淚盈眶。你將為你那天不辭而別感到羞愧,讓我猜,你是故意的,故意要引起我對你的關注,從而可以理解為,你迫切期待我跟你的再次見面,你需要我的幫助。作為一個有責任有良心有道德的男人,我當然不能將你的這種迫切期待置之不顧,否則你會做出某些不合時宜的事情,由此讓你走向毀滅走向墮落,這將是我的罪孽,我不允許自己犯下這樣的罪孽,所以我在這陰雨綿綿的冬日的下午給你打電話,以安撫你狂躁的心……」

出乎意料,張番並沒有約毛麗到咖啡廳或者是餐廳見面,而是將她請到了他的工作室,原來張教授在業內很有名氣,不僅有專門的工作室,還有數個助理和秘書,排場大著呢。他的工作室坐落在淮海路一棟老式的院落里,房子很有些年頭了,但是裝飾非常奢華,屋前屋後綠樹成蔭,房子的外牆爬滿綠色的藤蔓植物,非常浪漫幽靜。

張番跟那天在咖啡廳的打扮也截然不同,雖然還是戴著那副貴死人的眼鏡,但明顯沒有那麼騷包了,只穿了件襯衣配了條領帶,外面套了件筆挺的白大褂,瀟洒飄逸,舉手投足很有偶像劇主角的感覺。毛麗第一次發現白大褂也可以穿得這麼有型,總覺得他這樣子在哪見過,後來想起這廝跟那部超人氣日劇《白色巨塔》里的男主角極其神似,唐澤壽明演的,帥死人不償命。而要命的是,張教授是一個自我感覺超好的人,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穿白大褂很有型,故意在毛麗的面前將他的衣服抖來抖去的,還推推那副貴死人的眼鏡,打量著毛麗說:

「你的目光告訴我,你對我有了新的發現。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人所有的行為,都傳遞著某種信息,從心理學角度理解,人類全部的動作都是由意識或者潛意識支配的。就拿你盯著我看這個舉動來分析,你一定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似曾相識的東西,譬如我讓你想起了你的某個故人,或者某個曾經讓你印象深刻的人……」

毛麗真是怕了這教授,沒辦法,只好開門見山地跟他講明來意:「張教授,我跟您明說了吧,我這次來上海是想跟您要回那部稿件的。」

「當然,否則你會飛越千山萬水冒著嚴寒冒著許許多多可以預見和不能預見的危險——來找我嗎?」張番看上去很神經質,腦子倒是很清醒,就是說話的句子太長,毛麗聽他說話,總有接不上氣的感覺。既然雙方切入了正題,張番就將毛麗領到工作室,請她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坐下,還給她泡了杯濃郁的咖啡,然後坐到她對面,蹺起腿,又開始擺譜了,「這個稿子的事嘛,真是很遺憾,我已經簽給別人了。」

「簽了?」

「沒錯,簽了。」

「真遺憾……」毛麗懊惱地靠在沙發上,長吁短嘆。張教授又有話說了,抖了抖他的白大褂說:「我這麼說一定很傷你心吧,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實在是因為你曾經深深地傷害了我,而我的作品又那麼優秀,所以只好帶著一顆破碎的心投奔他人。但是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作為一個有責任心而且有愛心的男人我是非常心痛的,雖然你並不待見我甚至是藐視我,但是我仍然覺得你是一個優秀的女孩,在我的價值體系里,你是一個美好得接近完美的女孩。」

「哦?真的嗎?」任何人都喜歡聽讚美的話,哪怕是個看上去很神經質的人說的話,毛麗還是頗為心情愉悅。

「沒錯,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姑娘,說話真誠,實在,不虛偽,尤其是你不好意思的樣子,帶有古典的羞澀,非常動人!相比我們學校那些被現代教育教壞了的女孩,好太多了,所以我是非常欣賞你的。」

毛麗心裡狂笑,她居然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看來教授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她笑嘻嘻地說:「教授,我真是沒白來一趟,雖然沒要到您的稿子,可是收穫了您的讚美,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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