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砰!」的一聲,大衛走進卧室,甩上了卧室門。梅勒妮在客廳里徘徊著,用手在手臂上來回地摩擦。自從拉里·迪戈槍擊事件後,她好像總是感覺不到溫暖。

現在她的頭腦中充滿了衝突的畫面。她結實的大塊頭教父,那個她敬佩的人;她強壯又安靜的父親,那個總會在那裡等她的人;她脆弱膽小的母親,那個她無條件深愛的人;布萊恩,她的英雄;安·瑪格麗特,她的朋友;一個傷害了米根·斯托克斯的人;一個隱藏了二十五年的秘密。

她試著告訴自己這只是個瘋狂的錯誤。分析全無邏輯,而陰謀論卻肆意橫行。但是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的頭腦還是很理智的。她不能不去想在她房間里的那個祭壇和證據;她不能不去想拉里·迪戈和已經拿槍對準她的殺手;她不能不去想大衛的意思,即警方從未找到任何物證來將拉塞爾·李·福爾摩斯聯繫到米根·斯托克斯案上。

梅勒妮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很累,也很沮喪,感到自己不知所措。她絕望地渴求家裡的溫馨,同時,第一次,如此恐懼它。她想聽見母親那令人安心的聲息。她並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她渴望自己的家庭。她開始覺得自己的家人都像是陌生人。

是什麼讓他們如此恐懼?

周一晚上的九點鐘,梅勒妮還沒有找到答案,所以她採取不理睬的態度並尋求分散注意力。大衛的公寓里有一個塞滿廉價金屬獎盃的書架。書架頂部有一個塑料玩偶,好像在指著一把槍。被塵土覆蓋的黃銅盤子在宣告它的主人曾是點二二口徑打靶手槍青年賽冠軍。

在這個盤子和另外六個之間,疊放著一些常被翻閱的手槍雜誌和還沒有開封的眼罩和木條。神槍手,傑出的專家,一個封皮上寫著。所以大衛·里格斯不僅是一個孤獨的人,還是一個手槍迷。這並不使梅勒妮意外。

但是最大的那個獎品卻是和槍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它被推到了後面,好像大衛並不清楚自己要不要以這個獎勵為驕傲。一個棒球運動員怡然地站在上面,球棒搭在他沾滿泥污的肩膀上。底部的黃銅盤子布滿滄桑,好像被人撫摸過一遍又一遍。上面用模糊的字跡寫著:大眾全明星冠軍。

梅勒妮走到牆上那幅棒球運動員的畫前。赤腳的喬·約翰遜的簽名潦草地簽在右下角。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既陌生又熟悉。

她看了看「芬威公園」的畫,然後回到書架前,發現了一個相冊。

第一張照片很舊,邊角也捲曲起來了。裡面的女人很年輕,黑色的頭髮在肩膀下整齊地捲曲著,溫暖智慧的目光射向相機。這是大衛的媽媽,梅勒妮意識到,她把她的淡褐色眼睛遺傳給了她的兒子。她看起來是一個強大又智慧的女人。那種嚴厲又善於管理的女人。

剛翻了幾頁,她的照片就沒有後續了,有點太快了。分層式的低矮平房和房子里的橄欖色地毯以及棕色的油毯也一同消失了,家庭肖像成了過去的事情。

大衛的母親去世了,而他的相冊開始關注棒球。

這是大衛·里格斯,八歲,穿著少年棒球聯合會的制服。然後是十歲的大衛和他的整個球隊。接下來是大衛和史蒂芬以及波比·里格斯在棒球內場的照片。還有波比·里格斯正在給他的兒子投球的照片,這個兒子現在變得高了也瘦了。

榮譽證書出現在相冊中,宣示著大衛的投球成就,第一個無安打。一個賽季里最低數量的安打數。最好的棒球統計數據。然後是一些報紙標題:「沃本市充滿前途的年輕投手」、「沃本市最好的培養對象」、「職業聯盟招聘者到達鎮子——大家都知道他們盯上了里格斯男孩」。

這些照片是……梅勒妮覺得這不可能是探員大衛·里格斯。沒有冷酷的表情和爬滿皺紋的面孔。他在彩色照片中燦爛地笑著,戴著手套,充滿激情地擺著姿勢。然後是在中間投球位,他玩著照相機。他在人群中擠眉弄眼。他是家鄉的英雄而照片勤奮地記錄下了這些。年輕的大衛·里格斯,那個將要獲得支持,讓家鄉驕傲的人;年輕的大衛·里格斯,那個在投手位置拱起身體準備投出一個球的人,如此誠摯,如此專註。

下一擊,球在他的手套里,他的身體從空中下落,他的臉上寫滿了快樂。

下一擊,大衛舉起球,展示給他的父親,而他父親正在場外叫喊著。獻給你,爸爸,他的表情在宣告著。梅勒妮能在波比·里格斯狂喜的臉上和張開的嘴唇上看到他的回覆。這是我的兒子,父親在喊叫著,這是我的兒子!

梅勒妮猶豫著合上相冊。她已經介入得太深了。這是記錄私人時光的私人相冊,而這些時光已經來而又去了。這是大衛和他的家庭,大衛和他的棒球的故事,一段看起來更加隱私的故事。她應該讓它就這樣放著。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隱私牆。

當然,她打開相冊又看了一遍。

天哪,大衛在他開心的時候看起來很棒。那種激情,那種火熱。她看到那種熱情能夠讓他成為一個優秀的聯邦探員,但是作為一個棒球運動員……哇哦。

然後梅勒妮進入了所有女性幻想中最壞的一個——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能讓大衛像照片中那樣笑,是否能讓他的眼中充滿那種原始的快樂,是否能治癒一個男人並讓他感覺充實。

這次她堅定地合上了相冊,然後將它放回了書架上它原來的位置。這些圖片已經在她的頭腦中進行了潤色。她也盡最大的努力將它們隱藏起來。

卧室的門依然緊閉。她走到離門足夠近的位置,然後發現大衛在裡面談話。他在打電話。給誰打的呢?然後她有了另一個想法。不管他說的是什麼,那肯定和她有關。那是她的生活,那是她的事情,真該死。

梅勒妮把耳朵貼到木質牆壁上,這樣她能聽到大衛的每一句話。

大衛正在嚴厲地訓斥某人:「謝菲爾德並沒有在家裡待上整夜,該死。他告訴梅勒妮的父親他昨晚贏了,也就是說他出去賭博了。然後很明顯,當他出去賭博的時候,有人進了他的家裡。我們還不確定是否有東西被拿走,但是他們留下了一個字條。現在,我想知道這個字條上寫了什麼!」

「是的,切尼。你現在明白為什麼盯緊你的目標是如此重要了吧?這點你現在明白了沒有?他得病回家並不意味著他一定會待在家裡養病。」

「看,我一開始對這個案子的態度也不堅定。這個案子看起來扯得有點遠。但是我們目前得到的信息告訴我們,現在發生的一切絕不是巧合。我們知道哈勃·斯托克斯得到了一個字條。梅勒妮相信她媽媽也得到了這樣一個字條。現在,我並不確定,但是我願意相信是有人在謝菲爾德家裡也玩了這樣一個把戲。我們需要準確地知道在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別衝到他家裡。去查找他的垃圾。這樣更簡單一點。」

「是,這樣有點不衛生,但這就是我們的迷人生活。謝菲爾德今晚在工作,對吧?」

「對,我想讓你今晚跟蹤他。這次要盯緊了,哪怕他在工作的時候。我現在對這個醫院天使很感興趣。從目前看來,匿名打電話的人似乎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這絕不僅僅是一個我們認為的普通詐騙案。」

「對,對,對,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天哪,他們真應該讓你們這些小子多受點訓練。好了,你有筆和紙嗎?我要給你上一課。」

「好,假設一個場景,我們的線人是正確的。他們正在給健康的病人安裝起搏器。現在,不可能有哪個醫生或者健康護理專家可以立刻為病人推薦起搏器,不管他有多傑出。一個心臟病專家可能會提出—個意見,心臟外科醫生也是。然後是負責這個病人的急診醫師,負責照顧這個病人的護士,然後是負責監視病人脈搏和管理手術過程中用藥的麻醉師。所有的這些人都在檢查病人,更新表格,然後了解到最新的情況。而且這還是假設病人不再尋求補充性意見。許多人都是這樣做的,這也就意味著有一大串的醫護人員看錶格然後提意見。

「所以首先,這不可能是簡單的偽造表格或者誤診。醫院的各種規定是精心設立的,以防這樣的情況發生。假定,我們的嫌疑人最起碼要找一些有相關癥狀的病人。很有可能是一個來到急診室的病人,『胸痛而心肌梗死排除』,也就是說一個胸痛的人,他想確認這並不是心肌梗死。心臟病發作,切尼,心肌梗死等於心臟病發作。

「現在,跟隨假設,大部分的急診醫師會給病人拍一個心電圖,再拍個X光片,還要抽六到七小瓶血來檢測心肌酶。但是其中有些酶需要十二到三十六小時才能展現。所以即使胸部X光片很清楚,心電圖很好,醫院一般來說也會讓病人再待一天左右來進行觀察。尤其是如果病人有心臟病的家族病史或者病人顯得有危險——比如體重超標、高血壓等。現在,市立綜合醫院有一個臭名昭著的激進的疏導實驗室,所以他們的急診醫師也會把病人送到疏導實驗室來做一個冠狀血管檢查來看是否有動脈堵塞。

「在疏導實驗室,他們必須在股動脈上架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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