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星期天美麗極了,陽光明媚的春日裡,鳥兒正歡快地私語。梅勒妮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駝峰沙發上,而在她旁邊,大衛·里格斯正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梅勒妮忽地坐了起來。

「你怎麼會在我家客廳?」

「這是我的工作。你又怎麼會在這兒睡覺?」

「這不關你的事!」梅勒妮眯了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太過明亮,還伴隨著喧鬧。呼嘯的汽車,叫嚷的行人,刺耳的汽笛,一切的一切。她突然覺得情況不妙。

「現在幾點了?」

「下午一點半。」

「天哪!」梅勒妮從沒在八點後起過床,從來沒有。現在,昨晚發生的事情像洪水般向她襲來——跟拉里·迪戈在一起的場景、大衛·里格斯帶她回家的畫面、那個噩夢、米根·斯托克斯肖像前度過的漫漫長夜。而此時,又見到了大衛·里格斯,聞起來還是歐司柏思香皂的味道,讓她有些神經錯亂。

他換下了昨晚穿著的白色侍者禮服,穿上了舊的紅襪隊襯衫和牛仔褲。在陽光的照耀下,梅勒妮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大衛·里格斯長著一頭稍偏紅色的棕色頭髮,深棕色的瞳孔里隱約可見一點綠色,一張強硬而又老成的臉,使他看上去更像是四十歲而不是三十歲。她立刻感到有一點緊張。

大衛·里格斯轉身走了幾步,她注意到他走起來有點跛。大衛疼得收了一下腳,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我以為你是來客廳工作的。」她終於開口道。

「我們正在拆分果汁推車啊。很有意思的工作。」

「我也這麼覺得。不過,你來客廳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工具。本來工具是由哈里負責帶來的,但是他只帶來了一個球狀的鎚子。哈里實在是有點天然呆。」

梅勒妮馬上答道:「工具箱應該是放在廚房那邊的儲藏室里,我們去那兒看看。」

大衛只是聳聳肩,把手插入後兜里:「廚房那一片我們已經找過了,並沒找到工具箱,不過倒是找到了一堆燈泡。」

「噢。」她皺著眉頭,「好吧,我爸爸可能拿它去干別的什麼事了,我們去問問他。」

「恐怕不行,斯托克斯醫生一大早就出門了。」

「那瑪利亞呢?」

「那個女僕嗎?到現在都沒見過她。」

「好吧,或許我媽媽會知道我爸拿著工具箱去幹什麼了。」

「斯托克斯夫人也出門了,她做SPA可是從不遲到。」

「噢,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星期天是她媽媽參加戒酒者聚會的時間,最早也得下午五點才回家,這意味著真的只能靠梅勒妮去找工具箱了。

她起身邁出步子,但大衛看起來沒有要動的意思。實際上,他呈現出一副在思考的樣子。

她非常好奇地望向他。

他突然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啊。」

「整晚都睡在沙發上會沒事?」

「那張沙發非常舒服。」

「是因為在那張沙發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米根的肖像吧?」

「我是為了舒服的沙發來的,而不是為了看畫像。」

「是嗎?」他說,「就是因為昨晚出現的那個男人宣稱殺死米根·斯托克斯的兇手就是你的父親,就是因為他說你的父母並不像你所見的那麼好……」

「天哪,你全都聽見了!」她本來以為大衛是在他們談話結束後才趕到的,她沒有想到,大衛也沒提起……

她用手指頂著大衛的胸膛,說:「你膽敢這樣!你站在那裡竊聽我,監視我的生活!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只是去看下你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該死!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跟著我?」

大衛搖了搖頭,用充滿輕蔑的語氣說道:「你在自己籌辦的宴會開到一半的時候,和一個可疑的男子出了門,他還死死地抓著你的手臂,試圖控制你,而你現在居然要問我為什麼跟著你?說句實話,你當時看起來就像去送死一樣。」

「我可以保護好我自己。」

「女士,這話還是留著去逗小孩吧。」

梅勒妮的臉憋得發紅。見鬼!她朝他啐了一口,這確實難以反駁。但無論如何,出於自己的面子,她要儘快想出巧妙的反擊方法,不過在那之前,大衛開口說道:「我還有工作要做,要是你找到了工具箱的話就叫哈里吧。」

「好。」

「那就好。」

他朝大廳走去,梅勒妮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得趕緊去干自己的事兒。接著,她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她叫住了大衛:「等一下!」

大衛剛走到一半,非常不情願地停了下來,回過頭來不耐煩地盯著她。

「既然……既然你什麼都聽見了……」

「嗯哼。」

「你對拉里·迪戈怎麼看?」

「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喝多了。」大衛實事求是地說。

梅勒妮似乎放鬆了下來。是的,這正是她想聽到的回答。她只是想要確定拉里·迪戈昨晚是鬼話連篇。「他的分析實在是太荒謬了。」梅勒妮說道。

「漏洞極多,就像你說的那樣。」

「確實。」梅勒妮不屑地甩了甩手,「沒有一對腦子正常的父母會給自己仇人的女兒一個家。這太離譜了。」

大衛再一次點頭表示贊同,但是他的目光很深邃,難以讀懂。

「或許他只是為錢而來,」她說,「謝謝你,里格斯先生,我會儘快把工具拿給你。」

「但是他的故事裡有件事很有趣。」大衛說道。

梅勒妮瞬間變得臉色蒼白:「什麼事?」

「那就是,為什麼是現在?如果真的只是為了要錢,為什麼拉里·迪戈不在早些年就接近你或者是你的父母?」

梅勒妮突然覺得後背傳來一股寒意,她不停地摩擦自己的胳膊來讓自己鎮定下來:「可能是因為他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編造整個故事,又或者他之前並不缺錢。」

「他說的那通電話也很奇怪,為什麼他說那個電話是從你的家裡打過去的?為什麼要加上這個意味深長的細節?」

梅勒妮答不上來了。如果拉里·迪戈只是單純想要錢的話,他會把事情說得這麼細嗎?他講的故事有些太過複雜了。而且為什麼是現在?而不是在更早的時候,在她更脆弱,對過去更感興趣的時候?她在腦袋裡反覆思考著這些問題。這個時候,大衛開口了:「我可以幫你調查下這個問題。」

「你說什麼?」

「好歹我曾經是一個警察,好不好?雖然我後來患了關節炎,不得不退出警界,但是我和他們還有聯繫,我可以幫你調查下拉里·迪戈。」

他的跛行和他試圖隱藏的陣痛感,一定是因為他的關節炎,而他曾經是個警察這個事實剛好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昨晚會跟著她出去——她和拉里·迪戈一起出去的彆扭情景激發了他警察的本能,所以他才留心尾隨她。梅勒妮發現自己開始有點喜歡大衛·里格斯了,但是很快她就搖了搖頭:「不必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冒昧地問一句,像拉里·迪戈這種人,你又能了解到什麼呢?」

「好吧,首先我可以核對他所說的故事!關於那個匿名舉報,我可以從我們家的電話賬單里找到線索。」

大衛眯起了他的眼睛:「那關於他的背景你打算怎麼調查?」

「我可以打電話給他的老闆,他在得克薩斯州的一家報社工作。」

「你知道得克薩斯州有多少家報社嗎?」

梅勒妮對他甜甜地笑了一下:「那我盡量找對報社就行了,對吧?」

「看來你是不肯示弱了,嗯?連求助一下也不肯?」

「歡迎來到斯托克斯之家,里格斯先生,我們從來都是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不必勞你費心。」

「是嗎?」大衛狠狠地瞪她一眼,「那當一個看起來又老又累的記者試圖把你從家裡拉出去的時候,為什麼只有一個侍者注意到了?這又是為什麼啊,斯托克斯小姐?」

梅勒妮答不上來。

喝完兩杯咖啡後,梅勒妮獨自一人待在餐廳,一邊看著被蕾絲窗帘過濾後的午後斜陽,一邊挑選著藍莓鬆餅。

「可能你需要看下他們在得克薩斯州和兩個孩子在一起的情景,一個是那麼的可愛,人見人愛,而另一個已經是一個搗蛋鬼,那條街上半數的媽媽不讓自己的孩子跟他玩。我還有印象,福爾摩斯小姐。對於這個家庭,你不知道的還太多。」

為什麼她沒有試圖去了解更多關於米根·斯托克斯和她家人在得克薩斯州的生活呢?儘管她毫不示弱地跟拉里·迪戈與大衛·里格斯爭論過,但現實情況開始使梅勒妮陷入困境。

她一直認為,關於米根的話題對她的養父母來說太過沉重,並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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