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我說了謊。

對攻下醫院,我並沒有什麼計策,甚至連平庸的想法都沒有,所以只能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了。聯邦調查局的證件,才華橫溢的搭檔。我讓莉薩作接應,當科布縣總醫院管記錄的護士從她那高高的櫃檯向我走來時,我出示了證件。

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那肉桂色的皮膚在漿洗過的自制服的映襯下閃著光,烏黑濃密的頭髮在頂上梳成了跳舞者的髮型,恬然的姿勢也暗示著她受過常規舞蹈訓練。她微笑著,我發現自己暗暗希望能穿得更體面些。她翻領上的標籤表明她叫海倫娜·埃文斯。

她仔細地看了看我的證件,「能幫您什麼忙嗎?」她問道。

「我們在尋找關於布倫達·湯普森的材料,你這裡也許會有。」我把法官的出生日期和社會保險號告訴她,「有她曾到這家醫院就診的記錄嗎?」

「當然,你要有棄權聲明書。」

我從公文包里把它拿出來,遞了過去,「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留下,我還有很多。」

她仔細看了看那張棄權聲明,然後看著我,「布倫達·湯普森?是布倫達·湯普森法官?」她指了指桌上電腦旁最近那期《時代周刊》,指著封藤上法官的照片說:「就是這位布倫達·湯普森?」

我點點頭,「我們快要做完背景調查了,你這裡是最後一個環節。」

「難道她是從這附近出去的?我不記得讀到過——」

「只是路過而已,70年代早期就回去了。」海倫娜·埃文斯盯著我們,「天哪,你們查得可太徹底了。」

我指指她身後桌子上的電腦,「能幫我查一下嗎?」

她笑了,走過去在鍵盤上敲起來。她看著屏幕,又敲著鍵盤,然後看看我們,搖搖頭。

「抱歉,這裡沒有她的資料。」她把棄權聲明書還給我們,「還有其他的事嗎?」

「事實上,確實有,但是有點特殊。」我再次微笑,不過她突然有些不那麼熱情了。「如果我想要一張醫院某年某月的病人接收情況表,這裡的資料庫能提供嗎?」

她看看電腦,然後轉過身來。

「我可以這麼做,是的……但如果你要的是三十多年前的資料,那麼電腦里就沒有了。」她停了停,「我希望布倫達·湯普森沒出事,我真的這麼希望。我們已經等了很久……」她又笑了,「不過我不會拿這些來煩你們,我想說的就是我希望她是最好的。」

「我們只是在查對一些零碎的材料。所有的細節資料。」

「如果這意味著她會成功,那我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感到驕傲。你們只要去我們的主管菲多先生那裡說明一下。只要他同意,我馬上核查。」

她拿起電話,對著話筒說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半分鐘後,主管出現了,他是一個矮墩墩的男人,六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一件廉價的西服,佩戴著的領帶上煙熏色很重。他厚實的鼻子上密布著的蛛網狀血管因破裂而形成了一團紅紫色,使鼻子成為那張原本不顯眼的臉上最令人矚目的部分。他用手拂過稀疏的頭髮,頭髮呈現著便宜的野餐烤肉那種單調的黑色。他走上前來,伸出一把黃色的手指。

莉薩先握住它們搖晃了一下,然後得用點力氣才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我是普里斯特利·菲多,」他說著,話語中帶著密西西比河流域而不是布魯克斯頓的口音,「能幫點什麼忙嗎?」

我決定讓莉薩來對付他,於是用肘輕輕推她,示意她回答。

「我們要在你們的記錄中查一點東西,」她說,「希望您能配合。」

他笑了,鱔出了比手指的黃色只是稍稍淡了一些的牙齒,「當然了,女士,有問題儘管問好了。」

她重複了一遍我剛才在資料室里對海倫娜·埃文斯說過的話。

他的笑容變得虛偽起來,「你們想看那些資料?」

「如果可以的話。」

「但是你們沒有棄權聲明書。」

「恐怕沒有。」

「那麼有法院指令嗎?我們這裡也接受法院指令。」

「也沒有法院指令。」

「那就不能幫忙了。這裡的法律人士明確告訴我們沒有確切授權不得透露任何信息。」

我注意到他和善的語調已經消失了。

莉薩說:「這在刑事案件中是可以理解的,不過現在並不是刑事事件。我們到這裡來的惟一目的是想幫助布倫達·湯普森進入最高法院。」

「我確信你們認為這是忽略我們規章制度的一條很好的理由,但那個姓什麼來著的布倫達應該跟任何人一樣遵守規矩。」

海倫娜·埃文斯插話進來,聲音很尖銳,「瞧,普里斯特利,這次我們應該破個例,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幫助一位值得幫助的女性,是一位值得幫助的黑人女性——」

「夠了,埃文斯小姐,」菲多對她說,「你的職責是整理記錄,而不是決定讓誰或不讓誰來查閱這些資料。」

「你也太故意不講理了,」埃文斯說,「不會有人知道的,你這樣做到底是什麼原因——」

菲多向她走去,「不許再多說!你在這裡的處境已經很危險了,別讓我去董事會再次投訴你。」

海倫娜·埃文斯站直了身子,似乎要跟著上司走了,我發現自己正靠過去想攔住她。但是她扭身避開了,肩膀僵硬著,顯然很憤怒,她踏步走到自己的桌邊坐了下來,沒朝我們這裡看,但我確定她依然在聽。

「我希望你能稍微變通一下,」我對菲多說,「不過我不會強迫你違背法規。桑茲特工和我會在此呆一會兒。如果我們弄到了法庭指令,會打電話給你。」

主管鼻子里發著哼哼聲,顯然是等我們滾出去了。這次我們沒和他握手,但在經過海倫娜·埃文斯的桌邊時,我停了停。

「謝謝你,埃文斯小姐,」我對她說,「我們理解你對湯普森法官的美好心愿。放心,我們會親自轉達給她的。」我停頓了一下,「我們只能希望這不會過於耽誤程序而使她誤了這樣的機會。」

出了醫院,我為莉薩打開駕駛座的門,然後繞回來,爬進了乘客座位。在發動引擎前,她對著我:「你真的認為這有用……就是說她會給我們打電話?」

「要看她有多恨普里斯特利·菲多了。」

「那麼做好準備接電話。我甚至受不了和他握手,她肯定也鄙視他。」

「咬住舌頭不說就為了保住工作,這樣的女人不會只有她一個。」

「這樣的男人也不止一個。」莉薩反應很快,儘管她不必這麼說的。我可以說出我們中整打整打的名字,這些人每天都在這麼做,事實上,局裡面儘是這樣咬破了舌頭的人。

「如果她打電話來,我和你賭請吃晚飯。」莉薩說。

「還有飲料呢?」

「如果你有足夠的胃口,甚至包括甜點。」

我咧嘴笑了,趁她還沒改變主意就接受了這個賭。海倫娜·埃文斯或許會或許不會打電話過來,但無論怎樣,我不會輸。無論如何,莉薩今晚都是我的了。

她發動了引擎,開始把車倒出停車場,然後停下,看著我,等待指示。我看了看儀錶板上的鐘,已經十一點過幾分了。也許我需要的是吃東西,吃點實實在在的夾乾酪和碎牛肉的三明治來激活大腦。我想起我們進城時曾路過一個看上去比較像樣的吃東西的地方。

「莉薩,在主街有個地方,是在出城的路上。看上去像一家體面的汽車旅館,那裡應該有咖啡館。我們開車過去吧,然後邊吃午飯邊談事情。」

她推了倒車擋,倒車出來,朝大街方向開去。

「我們在那裡過夜嗎?」

「也行,我們需要想想進展到哪裡了。」我笑著,「等埃文斯護士打電話過來時,誰知道情況會朝什麼方向發展?」

她眼珠一翻。把車子向左轉出了停車場。

到達布魯克斯頓旅店前,我們接連吃了六個停車燈。布魯克斯頓旅店有著古老的南部風格,在門廳入口兩側站著兩根白色的圓柱,大廳隔壁,咖啡館掩映在枝葉茂密的大松樹底下。街邊有一座有點故障的廣告霓虹燈,忽閃著「有空……有空……有空」的字樣。莉薩開車進了停車場,我走進門廳。

「要兩個房間,就今晚,」我對櫃檯後面那個十幾歲的小傢伙說,「要安靜點的。」

「先生,這裡是布魯克斯頓,到處都很安靜。」

我簽了名,付了錢,然後他交給我兩把鑰匙。

「兩個房間之間有一道雙扇門,」他說,「不過你可以從自己那一邊把門鎖上,行嗎?」

不錯,我心裡想。離家那麼遠,誰知道莉薩會怎麼做。我走回車子時,依然對這個念頭感到好笑。

莉薩問我笑什麼。

「在做白日夢而已,」我指著後面的建築,「二樓,左邊最後兩間。」

她把車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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