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審判者 第一節

姜湖最近的中文進步得挺快,主要原因是一個禮拜以來,他白天沒什麼別的事情做,於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宅在辦公室里看中文教程。

這人確實聰明,以前沒時間,現在時間有了,五六天的功夫,一本成語小詞典輕輕鬆鬆就背了個七七八八,雖說也只是機械背誦,不算熟練運用,偶爾也能從他嘴裡蹦出個四個字的詞。

安怡寧最近也很勤奮,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次的事情刺激了,她現在跑健身房跑得比沈夜熙還勤快,致力於變成繼楊曼之後的新一代猛女,逛街什麼的事情現在找不著她了,除了和現在這個已經被老爸們承認了的正大光明的男朋友約會之外,安小姐基本上是上午練格鬥,下午練打靶。

很快,常年生活不規律,且閑下來的時候大多比較懶比較宅的辦公室各位,在安怡寧的帶領下,掀起了新一輪的鍛煉熱潮。

連姜湖都被拖過去練了幾次,讓眾人比較吃驚的是,姜醫生雖然帶著副眼鏡,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近身格鬥技巧居然有兩手,當然,也就只是兩手,對付對付普通人還成,對付重案組的精英們總是差那麼一點點……好吧,看在姜醫生是他們重案組的吉祥物的份上,大家沒好意思打擊他。

真的只是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而且這一點點的場子,在靶場還總是能找回來的,盛遙楊曼蘇君子安怡寧等幾個圍觀群眾抱頭痛哭,自己一人民警察,居然還不如一個近視眼的心理醫生瞄得准。最後沈夜熙擼胳膊挽袖子親自上場,然後撓著臉下來了——因為他自己也輸了。

為此,沈隊贏得了滿場噓聲,可見這個一臉嚴肅正直、滿肚子八卦熱場的人平時群眾基礎非常深厚。

天氣漸熱了,閔言的事情塵埃落定,知了茶樓被眾人翻了個底朝天,這才知道,所有來幫客戶做過心理諮詢的這些心理諮詢師,都只是兼職,據說是出於Mark的私交,沒事了過來喝喝茶掙點外快。

可是說起Mark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身份什麼背景,卻真的沒人知道了。這人抓是抓住了,可就像是一個漆黑的盒子,讓人怎麼都參不透他的內里。另外,鄭思齊他們查出來,當初黑嵐案里的那個幻想症患者宋曉峰,也曾是知了茶樓的主顧之一。

他用來指著盛遙的那把槍是什麼來路,到現在大家也沒弄明白,現在看來,多半也是和柯如悔有關係了。

柯如悔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噩夢,看不見別人的好,卻總是最善於挖掘人內心最隱秘最晦暗的地方,樂此不疲。

這些結果,姜湖沒有主動問,沈夜熙也都壓在心裡,沒告訴過他。

姜湖只是個人,雖然平時總是靜靜的,看不出來有什麼大起大落的情緒,但是不代表他真的萬能到能替所有人背下所有的東西。

一個禮拜就在這樣無所事事的打打鬧鬧里過去了,沒事的時候,大家都盡量讓自己高興些,快樂是一種能量,積累多了,才能用來調動起勇氣,去對抗那些骯髒黑暗的事情。

然後美好的、不用加班的周末就要來了。

盛遙下載好了仍然很血腥暴力不和諧的新遊戲,歡快地收拾好東西準備轉移陣地回家再戰,臨走沖著眾人揮手:「此人已死,明後兩天有事燒紙嗷!」

安怡寧把拳套收拾好放在桌子底下,對沈夜熙挑釁說:「沈隊你等著,回家我讓我老爹給我來個特訓,總有一天打敗你!」

「小丫頭片子,」沈夜熙揮揮手,非常不屑,「等你的腰什麼時候比我的大腿粗再來吧。」

姜湖應聲看了一眼沈夜熙的大腿,沈夜熙沖他比划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擠擠眼睛:「怎樣?羨慕嫉妒恨吧?看這二頭肌,三頭肌,胸肌背肌,都……」

「……夠燉一鍋的了。」姜湖慢悠悠地介面。

沈夜熙:「漿糊,你死定了!」

說完,他撲上來,把姜湖按在了辦公桌上:「小樣三天不打你還上房揭瓦了……莫局。」

莫局經過門口,正好看見,非常嚴肅地乾咳一聲:「注意點,鬧什麼鬧?」

沈夜熙和姜湖稍息立正站好。

「別仗著個大欺負人。」莫局像教導主任一樣地諄諄教誨,沈夜熙還沒來得及點頭稱是,只見這糟老頭子背著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還輕飄飄地留下了三個字感言,他說,「傻大個。」

沈夜熙:「……」

姜湖大笑。

他們倆像兩隻哈士奇一樣,在辦公室里好一番追跑打鬧,最後以姜湖的告饒結束,沈夜熙獲得了階段性勝利,得意洋洋地往外走,要把車子開出來。

剛打了火,他的手機響了,沈夜熙心情正是極好的時候,樂呵呵地接起來:「喂?」

「沈隊,柯如悔跑了。」

沈夜熙臉上的笑容倏地就凝固了:「你說什麼?」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靠他媽的這丫腦子什麼構造啊,據說是他突然倒在地上抽筋,知道他是危險人物,怕是有詐,專門找了幾個兄弟看著他,我靠……」

「看著他的人呢?」

「誰知道那幾個哥們兒怎麼了?有呆呆傻傻的,有渾身是血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的,不行我得去醫院一圈,還不知道怎麼和家屬交代呢。」

沈夜熙的手握緊了電話,緩緩地把車子倒出去,壓低聲音問:「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國際刑警那邊通知到了,莫局,然後就是你了……」

「能壓著先替我壓著,保密。」沈夜熙透過車窗看了一眼遠遠站在門口等著他的姜湖,「壓不住了再說。」

姜湖難得了無心事地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沈夜熙本能地不想讓他知道這個消息。

姜湖上了車,沈夜熙沒事人似的跟他閑扯:「晚上想吃什麼,路過超市順便買了。」

姜湖想了想:「嗯……水多的。」

沈夜熙:「萵筍行不行?」

「行,用雞蛋炒。」

「老吃雞蛋,遲早吃成笨蛋。」

「雞蛋里蛋白質豐富。」姜湖一本正經。

沈夜熙:「傻蛋白痴和弱智?」

「你才……」姜湖以為他還在鬧著玩,笑著偏過頭來,這一眼卻定在沈夜熙臉上,頓住話音,皺皺眉。

沈夜熙叫他看得有點心虛,摸摸自己的臉,勉強笑笑:「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出什麼事了?」姜湖問。

靠了,學心理的人真討厭。沈夜熙一邊腹誹,一邊故作無辜地問:「啊,什麼什麼事兒?」

「你看你的手指頭。」姜湖用下巴點點沈夜熙黏在一起的死命的互相蹭的食指和拇指,「你每次緊張的時候兩根手指就會不停地蹭,而且你剛才笑的時候,就沒發現嘴有點往右邊歪么?」

「是么,昨天晚上沒關窗戶風大,吹的吧?」沈夜熙乾笑兩聲。

「還是歪的。」姜湖用食指第二個關節推推眼鏡,「還有如果你真無辜的話,一般來說,會先做出個茫然的表情看著我,然後再問問題,你剛剛說話的時候,眼睛先往下看了一眼,才抬起來看著我,中間整整半分鐘,眼睛沒眨一下,你知道人的眨眼頻率一般……」

沈夜熙嘆了口氣:「漿糊,世界上要多點你這樣的人,離婚的概率得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姜湖:「我其實沒想打探,就是問一句,不能說就算了。」

他話雖然這麼說,沈夜熙卻不敢這麼相信,唯恐他胡思亂想,過了一會,沈夜熙生硬地開腔:「其實是剛剛有個同事給我打電話,關於一個隊里以前辦過的案子的事,嗯……具體我也不大清楚,他們也沒查清楚,這不是糊裡糊塗地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么,叫我先別說出去。」

姜湖看了他一眼。

沈夜熙:「你信嗎?」

姜湖想了想,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行吧,我假裝。」

沈夜熙:「……」

他們倆一路又打打鬧鬧地回了家,沈夜熙把姜湖從廚房推出去,這才鬆了口氣,捲起袖子來洗菜做飯——這小子,真他媽的精明,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那狗鼻子聞出不對勁來,糊弄過去還真不容易。

沈夜熙搖搖頭,輕輕地用菜刀削掉萵筍的皮。

然而才放鬆下來,腰裡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沈夜熙心裡一緊,順手按了,然後對著廚房上柜子上的玻璃反光照了照,好好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覺得沒問題了,才從廚房探出個頭,對屋裡喊:「漿糊!」

「啊?」

「雞精快沒了,出去買一袋去。」

「雞精……現在出去?」姜湖晃悠過來,打了個哈欠,「非放不可么?」

「快去,等著用呢。」沈夜熙翻了他一個白眼,「小王八蛋嘴刁不好伺候,還問我是不是非放不可,都是慣的!」

「我覺得不放可以呀。」姜湖懶洋洋地走進廚房轉了一圈,捏了片生的西紅柿片叼走了,指指沈夜熙的手機,「你手機震動呢。」

鄭思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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