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九章

愛喚醒愛!

我感覺到你溫暖的手腕在輕輕顫抖,

驀然間,摸著你激情似火的微垂的頭,

我渴望的瘋狂勝利,

彷彿已夢想成真……

我這個戰勝者身上流淌的鮮血,

冰冷如同樹陰下的一泓深水;

你玉手下的我的心,

比床上的死人更悄無聲息。

——魯伯特·布魯克《慾望》

傑瑪從學校停車場倒車出來時,金凱對她說:「還是沒有道理,如果不是洋地黃毒苷,那一定就是異羥洋地黃毒著,可異羥洋地黃毒苦的預期藥物反應是五到六個小時啊。根據勞拉的說法,維多兩點半離開英語系的時候,並沒有生病的癥狀,然而五點剛過她就死了。因此,對洋地黃毒著來說藥效太慢,而對異羥洋地黃毒著來說又太快了。」

他瞅了一眼傑瑪,發現她皺著眉頭,他想了想,打開筆記本查一個電話號碼。威斯特德醫生,海·懷康姆總院的病理學家,金凱是在調查前一個案子時與他結識的,他幫了好幾個大忙。要是他記得沒錯,威尼好像是毒藥方面的專家。

「喂,是威尼嗎?」電話接通後,他說:「我是鄧肯·金凱。」

金凱回應了威斯特德熱情的問候之後,把案子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下,然後問:「你知道什麼東西會增強異羥洋地黃毒苦的藥效,使它的藥力比預期的更快?」

「等一下,威厄,嗯,利血平……奎納定……琅珀醯膽鹼……」他邊記邊重複:「濫服通便劑……服用利尿劑導致的鈣或鉀流失……。」

他驚愕地看了一眼傑瑪,說:「威尼,哪種利尿劑?天然的跟藥物的,有沒有分別?她喝用藥草煎的利尿湯。」

他聽了一會兒,又問:「要是有人把藥片放入她的茶里?要放多少片?她沒有心臟病史,但莉迪娘有。對,對,好吧,謝謝,威尼,我會告訴你的。」

「什麼?」見他掛斷電話,傑瑪問。

「威厄說茶水可能增強了異羥洋地黃毒音的藥效,但他不知道茶水會不會蓋住藥片的味道。不過,藥片很小,一下子就化了。莉達娘的用量很小,因為她已經對這種藥物非常敏感了,但維多也許要雙倍的劑量。」

「那麼喝起來很可能非常苦。」傑瑪說,對此金凱沒有應答。

一想到要見伊安·麥勒蘭,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想到麥勒蘭要把基特帶走,遠離他的生活,他的心裡就特別失落。

傑瑪把車停在那棟農舍的石子車道,堵住了那輛停在後門邊的新款雷諾車的出口。

內森·溫特站在雷諾車邊,正在和一個留著大鬍子、身材修長的男子講話,看他們的表情,金凱猜他倆的談話並不友好。

他和傑瑪下車時,他聽見麥勒蘭說:「這他媽的房子還是我的,你或別的什麼人,都不能阻止我拿走自己的東西。」

「早上好,」金凱走近他們說道,「你一定就是伊安·麥勒蘭吧。」

麥勒蘭轉身看著他們,問:「你們到底是誰……」他停住了,看著金凱的眼睛睜大了。

「天啊,」他慢慢地說:「前夫都親自上陣了啊,到這裡來,你可需要不少勇氣啊。」

金凱一聽,登時火冒三丈,想都沒想就一把揪住麥勒蘭茄克把他拽到身邊,說:「如果維多還活著,你這麼說話就太過分了,」他說:「現在……」

「鄧肯,鬆手,鄧肯。」傑瑪扯著他的手。

他吸了口氣,鬆開麥勒蘭,退到一旁。「是你離開了她,」他手指戳著麥勒蘭說,「還有基特。」

「你想談談基特的事兒,對吧?」麥勒蘭抱著雙臂,笑著靠到車子上,但脖子上的脈搏突突直跳。

「我說,你走晚了一步。」

金凱瞪著他說:「你……你說什麼?」

「就是那次在小衚衕里撞見你,我也認識你。她還留著你的照片,塞在她最喜歡的書里,就在她書房的桌上。我常想,她拿這些照片,是不是在比較基特跟你長得像不像。」

「老天,」金凱搖著頭,喘著氣說:「你一直都知情。」

「你們,」內森走到他們中間問:「你們說什麼呢?」

他的神色依舊很難看。

這時,金凱才想起內森在場。

「內森,你和傑瑪幹嘛……」

「剛開始我並不怎麼在乎,」麥勒蘭繼續說道,好像話頭並沒被打斷似的,「她說她也不很肯定,當時我很大度。她畢竟選擇了我,孩子只是個孩子,我是個文明開通的人。」他放聲大笑。

內森碰了碰金凱的手臂,說:「他是在說基特是你的兒子?」

「我,」金凱平靜地說:「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

他轉身看著麥勒蘭,問:「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

麥勒蘭聳聳肩,轉開頭,說:「我還想要個孩子,我們自己的兒子……女兒也行。可她只關心她的工作,老說『今年不要』,總能找到個借口,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就一直跟著基特那小子轉。」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金凱,又說:「我敢肯定,我走後沒幾天,她就找到借口,打電話聯繫你。」

「根本不是什麼他媽的借口,夥計!」金凱叫道,火氣又爬起來了,「她已經死了,難道你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

「你怎麼能知道我的感受?」麥勒蘭也叫了起來,「我怎麼想關你們屁事,你他媽的趕緊閉上你的臭嘴!」他用手背擦去了嘴邊的唾沫星子,眼中含著淚水。

傑瑪走到麥勒蘭的身邊,用身體擋在他和金凱之間。

「聽著,伊安,咱們把事情的原委講清楚好嗎?你們兩個站在這兒,互相指責,最終什麼事情也解決不了。」

「先讓我把東西搬完,」麥勒蘭疲倦地朝房子作了個手勢,說:「我還有幾個箱子要搬走,這樣我好把鑰匙交給房產代理商。」

金凱愣愣地看著他,說:「房產代理商?你不是要……」

「賣房子?你以為我會回來,住在這房子里?」

「那基特呢?」金凱難以置信地搖頭說,「他該回學校讀書……」

「基特跟我有什麼關係?等你的那位刑警隊長朋友查完我的簽證,我就回法國去。」

「但你是基特的法定監護人,你不能……」

「貝爾納隊長說他跟他的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我相信,那也正是維多所希望的。」

「維多所希望的?你怎麼知道維多希望的什麼?」金凱又叫開了,「你——你把他當兒子撫養大,怎麼可以這樣丟下他不管呢?」

他感覺又生氣又頹喪,舉起雙手,發現手在顫抖。

天啊,他快控制不住了。他閉上眼睛,做了一下深呼吸,傑瑪焦急地小聲對內森講了些什麼,可她的話被風聲吞沒了。

金凱眨了眨眼,垂下手,壓低聲音說:「聽著,伊安,咱們必須談一談,咱們進屋呆一會兒?」

「我來泡茶。」傑瑪主動要求。

麥勒蘭好像第一次見到她似的,搖著頭說:「不要去廚房,他們說她……」

「我把茶端到客廳給你們。」傑瑪說。他們一行人向房子走去。

「我不知道基特的事兒,」內森疑惑地說:「她從未對我講過。」

金凱瞅了他一眼,心想,他的表情那麼驚詫,就像一個人挨了打還不知原由。他是不是在想,維多還對他隱瞞了什麼?

「維多的嘴一向很穩,我想莉迪婭也一樣,可能這就是她那麼迷莉迪婭的一個原因吧。」

他們來到客廳,內森很不自在地坐在凳子上,伊安則癱倒在一周前還屬於維多和基特的椅子里。屋子裡冷冰冰的,空氣很不好,瀰漫著久無人居、炭火熄滅多時的味兒。

一進到屋裡,金凱就琢磨著他們三個人——維多、基特和伊安——像一家人在一起的情景。伊安出於嫉恨到底引發了什麼爭吵?維多忍受著什麼樣的傷害?

「星期二你在哪兒?伊安。」他落座時問。

「又來啦,」伊安說,口氣並不傷人,「我已經向貝爾納隊長解釋過了,我在法國南部,跟我的情人在一塊,學校就是通過她的父母才找到我的。聽到這個消息,我馬上就趕回來了。」

那個研究生,金凱想。伊安從那個不諳世事的年輕女子身上,得到了那種發自肺腑的愛慕,他不想放棄她的愛慕,承擔起撫養一個他並不視為己出的11歲男孩的責任。

「你是不是連去看看他都不想?」他厭惡地說。

「不像你想的那樣,」伊安不滿地爭辯:「我不想煩他……」

「屁話!你怎麼知道他會想什麼,等他發現你竟然連……」

「閉嘴!」伊安差點兒站了起來,說「閉上你的鳥嘴!他和維多的關係太近了,我受不了,看見基特,我就會想到她,我受不了這個。你知道嗎?我愛她……」

他說不下去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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