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的詛咒 少年的悲歌

罪案發生的第二天清晨,御手洗濁似乎極不情願地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一邊吃飯,一邊聽我詳細敘述這件無頭案。

聽完了案子後,御手洗濁不禁搖搖頭,道:「大人,這樣的案子可真夠奇怪的呢!到處充滿了矛盾和錯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被害人的真實身份,具體的鑒定結果大約在兩天後就能出來啦!」

「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啊,大人,你希不希望屍體是黎人的呢?」

我愣了一會兒,才道:「如果屍體不是黎人的,那麼許多匪夷所思之處也可以得到解釋,但是卻使案情進一步複雜化;如果屍體正是黎人的,那麼有許多疑問將會更加突出,真是傷腦筋的謎團啊!」

御手洗濁笑道:「警官呀,聽完你的敘述,我有一個令人吃驚的想法,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還要等進一步的調查和取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我認為那具屍體正是森博黎人!」

「啊!」其實我心中一直以為屍體不是黎人的,「真令人吃驚啊!但是這麼一大堆的疑問你又該怎麼解釋呢?比如說……」

御手洗濁揮了揮手,示意我不必說下去了:「當然,是有很多疑問,可是只有在一種情況之下,各種疑問才能得到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釋。所有散落在各處的細小的令人疑惑不解的謎團,都是由一個核心詭計所引起的。嘿嘿,別指望我會這麼早就說出來,一則是因為我自己也不能肯定,二則是我需要證據。」

我嗤之以鼻。隨後,我們三人,以及表現得非常熱心的矢部誇三,再次拜訪森博澄子和劍持車。

仲間奈緒子和阿部狹大約是在今晨八九點的時候才到的,據他們所說是火車出現故障,不得不換乘。

仲間奈緒子、阿部狹同森博黎人一樣都是二十歲,但此時他們應該洋溢著青春歡樂的臉卻始終陰沉、憂鬱。

我開門見山地問身旁的一個男生:「這位是阿部狹同學吧?」

「是的,警官有什麼問題要問嗎?一定要找出兇手啊!」阿部狹咬牙切齒地回答,不過我總覺得他流露出來的感情有一些虛偽。

「我首先想知道,在學校中的黎人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他有沒有什麼仇家?」

「嗯,黎人的性格似乎有些孤僻和抑鬱,平時很少和同學交流,總是捧著書籍在一旁閱讀。若說他有什麼仇家,我想不出來,因為他和同學沒有很深的交往嘛。哦,對了,黎人和學校老師的關係似乎一直不太好。」

「那是什麼原因導致關係不好呢?」

「不被理解吧。黎人他一直自認為學識豐富,可是你知道學校推行的是應試教育,所以黎人的特長是不可能施展的,黎人似乎一直看不起老師,辱罵他們的虛偽。不過老師的態度似乎很寬容。」

「真的是這樣的嗎?」

「哈哈,老師們只不過是礙於面子,不想讓別人瞧出他們的不滿而已。因為身為老師,怎麼能夠對小朋友們憎恨呢?所以寬容的態度也只是在面對黎人的時候,在暗地裡說不定一直在咒罵黎人呢!」

「那你覺得這件案子是不是某個懷恨在心的老師所犯下的呢?」

「不可能吧。應該沒有仇恨到要殺了他的地步才對,再說自從黎人一年半之前生病住院,就和老師都斷絕了關係。所以我覺得殺害黎人的不可能是學校中的老師或者同學吧?」

「嗯,的確如此。那麼根據你和黎人的交往,你覺得黎人是個怎麼樣的孩子,還有如果撇開校園,你覺得什麼人可能要殺死黎人呢?」

「黎人和我的交流也僅限在知識方面,特別是在數學和天文學方面。是的,我們都對這兩門學科十分感興趣。但是我覺得黎人一直是個壓抑的孩子,除了知識,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愛好了,比如體育鍛煉,他就完全不喜歡。說實話,他是個輕視體力勞動的傢伙。至於警官的第二個問題,我也想不出來,因為黎人的交際圈子很小,撇去了同學和老師,也只剩下了家庭吧!不過,這個問題黎人的母親應該比我更加了解。」

「謝謝你的合作。這位是仲間奈緒子小姐嗎?」

「是的,」仲間奈緒子是個膚色很白的女孩,雙眸水靈,「我也要回答以上的問題嗎?」

「呃……」我其實很想問一個關於他們三人隱私的問題,「奈緒子小姐,聽說……我聽劍持車先生說其實黎人一直挺愛慕你的?」

仲間奈緒子似乎早有準備:「是的,黎人是挺喜歡我的。不過,怎麼說呢,警官,他只是一種衝動而已。」

我反問道:「愛情難道不全是情感的衝動嗎?」

「不是愛情,他對於我的追求完全不是出於愛情的因素,那是徹徹底底的女性崇拜,你了解嗎?是的,在我看來,黎人是個不得志的人,不僅在學校被老師和同學忽視、冷漠,而且在家裡又得不到父母的理解,所以他心中自然而然地出現了一種崇拜情結。是的,就是對於女性的崇拜,不過我倒是很榮幸能夠成為黎人心目之中的女神,但是這種感情是發自其內心的一種信仰,而不是愛情!」

「等等,你剛才說黎人得不到父母的理解?」

「那是當然的。黎人的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黎人在幹什麼他們完全不理解嘛!」

我轉向澄子:「澄子小姐,你們平時不太了解黎人的內心世界嗎?」

澄子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地道:「確實,我們疏忽了。我們一直在物質上給黎人溫暖,可是在精神上我們和黎人交流得實在是太少了。」

我點點頭,又繼續問奈緒子:「那麼,你拒絕黎人了嗎?」

「是的,不過當然是通過婉轉的方式。」

「你沒有想過會對黎人造成傷害嗎?」

「啊?難道我必須接受他自私的崇拜情結嗎?」

「當然不是這樣。我只是問,你覺得黎人經過這件事之後,心靈是否受到了創傷?」

「當然,每一個願望得不到滿足的人,其內心當然會受到傷害。不過,黎人的心靈疾病和本案有關嗎?」

「聽說你和阿部狹現在是情侶關係?」我一針見血。

阿部狹率先說道:「確實如此。我和奈緒子從高中就認識了,我們準備在念完大學後就立即結婚呢!」

「那麼黎人的插入,有沒有對你們產生影響?」

阿部狹笑道:「難道警官以為我們因為感情上受到了黎人的妨礙,所以殺死了黎人嗎?」

我連忙揮手否定:「不是這樣的,只不過是例行詢問而已。兩位昨天凌晨一點鐘到四點鐘人在哪裡?」

「是不在現場證明嗎?」阿部狹推了推他的眼鏡,「我們在開往這裡的火車上呢。不過之後火車出現了故障,大約是在兩三點鐘的時候,之後我們就下車住到旅館中去了,因為反正也得耽誤一天了。之後另外訂了票,今天早上坐地鐵來到這裡的。」

「哦,我知道了。」我心想這算什麼不在場證明。

在一旁百無聊賴的御手洗濁這時發問了:「你們覺得森博黎人是否喜歡他的父親磯川京要勝過喜歡他的母親澄子呢?」

「啊?」奈緒子和阿部狹都是一愣。

森博澄子抬高分貝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問呢?我已經為黎人付出得夠多了,他怎麼會喜歡那個人呢?」

御手洗濁直言不諱:「當然,對於磯川京的厭惡情結是在你的教導之下被強行灌輸到黎人的腦子中去的吧!但是,黎人自己內心究竟是不是也在厭惡這個男人呢?我想,就連你這個做母親的也不能肯定地回答吧!」

「什麼意思?我當然能夠肯定地回答,黎人厭惡他的父親!」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只是你厭惡你的丈夫,所以不斷教育孩子也要一樣厭惡他的父親,而孩子究竟接不接受你的這種教育,其實大可商榷呢!而且,青春期的孩子往往有一種逆反情結,你越是這樣辱罵磯川京,說不定孩子心中會生出對於磯川京這樣的人物的憐憫和嚮往呢!」

澄子臉色鐵青,不再說話。

御手洗濁繼續問道:「你們以為如何呢?阿部狹和奈緒子小姐?」

「我不是特別理解這個問題,為什麼黎人會要嚮往磯川京這樣的人呢?」奈緒子問道。

「一部分是因為遺傳。黎人知道在自己的性情中有很大一部分類似於磯川京,所以會因為母親的否定而視自己為磯川京的同類,在表面上裝作對母親認同對父親厭惡,可是實際上,黎人確實有一部分的情感是傾注在磯川京身上的,也就是說,在厭惡中有著喜歡,在否定中有著肯定。」

阿部狹微笑道:「不是特別理解,不過這樣的問題和殺人事件有關嗎?」

御手洗濁點頭:「當然有關,了解涉案人員的心理狀況對於破案是很有幫助的哦!不過,我也說句實話,像阿部狹先生這種沉浸在理性思維,沉浸在對於名利的追求中的人,恐怕也確實是很難理解黎人的這種矛盾心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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