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的詛咒 御手洗濁的本色

天城將御手洗濁背到白兔酒店,叫了一瓶白蘭地和一大堆麵包和牛肉。我將那頂重要的帽子扣在桌子上,盯著御手洗濁。御手洗濁一邊吃一邊打著冷戰。

我向關口百翼道:「不好意思,你有沒有多出來的衣服可以給這位先生穿?」

「當然。」關口拿來了衣服,給御手洗濁換上,店裡的空調也開了。

「哈哈,不好意思,把你們夫婦倆吵醒。」

「哪裡!這位先生,是你們的朋友嗎?」

「實際上,他是一個無業游民呢!」

「我想問一下,這頂帽子是菊岡京的嗎?」我指了指桌上的帽子。

關口瞧了一眼,道:「很像。」接著就上樓去陪伴雪子小姐了。

我揶揄地問御手洗濁:「御手洗君!這次究竟是因為什麼被人家趕下船來的呢?」

「什麼呀,不就是吃了幾頓飯嗎,至於將我推下海嗎?人心不古啊!人們之間都不想互相幫助了!」御手洗濁嘴裡都是肉屑和美酒。

「不過,混到人家遊船里騙吃騙喝,也是不對的哦!」

「那也不差我一個人的食量嘛!」御手洗濁抱怨道。

我向天城使了個眼色,天城好言好語地對御手洗濁道:「御手洗大人,您的推理能力可說是相當厲害!您是否願意協助警方調查一件案子呢?啊,當然,在這期間,我們保證你的吃住問題。呵呵,這可不算騙吃騙喝了,這叫作協助警方破案,是優良公民呢!」

「什麼?案子?什麼案子?」

「是一件一定會讓你感興趣的案子。還記得那個『二十角館的無頭屍』嗎?」

「嗯?」御手洗濁似乎剛剛醒悟過來,「啊,怪不得你們會來救我,難道你們就是那個鯰魚警官和天下一嗎?」

這傢伙居然不記得我們是誰,我可從來沒見過如此健忘的人!

「嗯,實際上,我叫鯰川漂馬,這位是天城一二法醫。」

「哦,知道了,如果是件奇案,我一定試試。不過我可不是來幫什麼警察,爭當什麼優良公民的!我純粹是為了滿足個人慾望!嘿嘿,滿足個人需要罷了。」御手洗濁眉開眼笑地吃著面前的一堆食物。

「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如果你能協助我們,我保證你就能夠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

「哦,那很好啊。」御手洗濁不停地吃喝,似乎完全不關心什麼案子。

我道:「這次的案子的確很複雜啊!對了,和之前你破的那件案子一樣,是一件無頭屍案件!」

「嗯?無頭屍?為什麼要變成無頭屍?」

「啊?什麼意思?」

「我是說,兇手為什麼要砍掉死者的頭部?你們已經有答案了嗎?」

「我和天城都分析過,可是總覺得當中有很多的疑點。」

「不是為了隱藏身份嗎?呵呵,不過現在的法醫學先進得很,砍頭來隱藏身份已經不能達到目的了。」

「的確如此。不過,兇手砍頭卻還有別的目的,比如隱藏死者的真實死因什麼的。」

「是這樣嗎?」

「似乎不是,因為致命傷口在背後。」

「嘿嘿,沒有把死者倒插在水裡?」

「沒有,死者就死在自己的屋子裡。不過,奇怪的是,死者的衣服被換過了。我想,這大概也是為了隱藏身份。」

「矛盾哦!砍頭也不能完全隱藏身份,換掉衣服又有什麼用呢?」

「是啊,現在的情況真的很複雜,御手洗君吃完之後,我再把案情詳細地告訴你吧!」

「不,吃完之後,我還要好好睡一覺呢!唉,這兩天都是在倉庫中睡覺的,腰酸背痛啊!」御手洗濁毫不害羞地說道。

我尷尬地一笑,正在沉默的當兒,御手洗濁隨便地用別人衣服的袖子擦了擦嘴巴,然後對我說道:「我說呀,天城兄弟……」

「對不起,我叫作鯰川漂馬!」我的臉色鐵青。

「嗯,那麼鯰川兄弟,依據你的推斷,能分析出兇手是個心理狀態如何的人呢?」

「御手洗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分析兇手可能的心理狀況,對於破案可有著很大的幫助呢!怎麼,鯰川大人,你在警察學校里沒有學過這一點嗎?」

「當然學過,不過逮捕兇手要靠人證和物證,心理分析那一套有點虛無縹緲啊!」我微弱地反駁道。

「嗯,確實,心理分析往往帶有分析者本人的主觀情感。不過,如果不分析兇手的心理狀況,又怎麼能確定動機和兇手所特有的行為呢?」

「特有的行為?你是指什麼?」

「只有在某種特殊心理情況下,才會產生的某種行為呀!鯰川大人,不通過心理分析而僅僅依靠確實的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證來尋找兇手,恐怕是很難的吧!」

「你這樣說的話,似乎也很有道理。」

「當然,大人認為人類具有帶有社會特色的心理狀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不明白這傢伙又要說什麼了……

「呵呵,當然是在社會制度形成之後咯!所以才形成有社會特色的心理狀態!換言之,這種心理狀態,並非人類生來就有的,並非人類本性認可的狀態,這種面前的役使一旦和其本心的慾望產生了劇烈的矛盾,那麼暴行甚至兇殺也就產生了。」

「似乎是這麼回事。」我應和道。

「的確是這麼回事。」御手洗濁喝了一口酒,鄭重其事地說道,「慾望的壓抑產生焦慮,焦慮得不到排解,只好通過破壞的手段來釋放,才不管這樣做的後果呢!弗洛伊德不是把『我』的這種狀態分成了三個層次嗎?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別稱伊底,指人的原始慾望,滿足自己的需要,通常就是指性慾。而自我是什麼呢?只是任本我或者超我擺布的東西罷了,自我被夾在這二者之中,很痛苦呢!而所謂的超我,區別於本我,是指教條、法則、準則或規則。人類承認的社會,無不在以各種各樣的莫名其妙的法則規劃整體人類,人類不能越出這些條條框框,為了滿足個人慾望而破壞了社會的組織形式!當然,超我就是由『我』所產生的對於自己的勉強的要求!不過,一旦人們能夠清醒地意識到這種為了維持社會存在而必須尊重的法則只是毫無意義的、愚蠢的東西的時候,超我也就土崩瓦解了,人類也會和其他動物一樣,再次返回到獸慾猖狂的年代中去……

「鯰川大人,那你說究竟是社會這種不正常的組織形式更適合人類呢?還是人類蛻變為獸類,更將獲得自由和快樂呢?當然,人類還沒有高級到完全擺脫本我的糾纏的時候,到目前為止還在本我和超我之間水深火熱地生存著呢!所以說,一旦一個人本我的力量過於強大,他的慾念得不到一定程度的滿足,他就會尋求一種更具破壞性的釋放方式,不錯,殺人正是這種平衡手段之一……

「相信說到這裡,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沒錯,如果我們將本我和超我的對抗縮小到犯罪學的領域的話,那麼大部分的犯罪也正是因為罪犯沒有得到某一種平衡,所以通過暴力的手段釋放自己的不滿而造成的了!當然,這種慾望的不被滿足,有兩種相互背道而馳的起因。一種我之前已經說了,是本我的慾望。另一種則是超我的慾望。超我也和本我一樣,有著它自己的『獸慾』,不過不是人類基本的食色本能,也不是什麼求死本能……而是一種類似於尼采所說的要成為『超人』的慾望。

「不過,也有著不同,尼采所說的『超人』們也輕視人類,但是其最後目標還是為人類自身服務,雖然自認為高於人類與獸類,可是其輕蔑同類的程度不如我所說的超我的慾望。這種超我的慾望是強烈地輕蔑人類本人,認為人類日常生活中所施行的一切,比如食色、工作、理想等,都是不值一提的,他們會說:『你們對於抽象空間一無所知,這世間可只是一場兒戲!』他們當然會這麼說,這類超我慾望大多產生在一些從事抽象工作或者文字工作者的身上。他們所接觸到的世界都離現世太遠了,試問一個整天在思考宇宙的極限、時空的扭曲、某種難解的謎題的人,會對任何人們每天都要重複的沒有創造性的事情感興趣嗎?

「一旦他們認識到同類之間的愚昧,那麼矛盾也就隨之產生了,因為超我的慾望得不到切實的滿足和支持,同本我得不到滿足一樣的,他們也會通過暴力的手段宣洩自己,呵呵,彷彿要向這個世界證明這個世界的荒誕性一樣!哈哈,超我的暴行表現為荒唐和幼稚或者富有幻想性的性質,而本我的暴行則更多地表現為殘酷、冷血和錯亂。」

「難道你否定這個世界嗎?」我忍不住問。

「哈哈,我只是一個隨波逐流、胸無大志、隨遇而安的流浪者罷了,哪能談得上否定不否定這個世界呢?嗯,我似乎對你們說過『莊子認為世界是在倒退』這個理論吧?是的,世界會越來越混亂。不過這究竟是源於人類本心呢,還是這個物理世界?」

「什麼意思啊?難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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