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志野政史在桌前托著腮,把意念都集中在腦袋的某個部分,看著清瀨由香和兩個同學走進來,然後看到她們全身發出淡淡的光。

「志野,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

由香雙手合十放在臉前,用爹聲對他說話。這時,她身體發出的光陡然變暗了。

「甚麼事?」

政史假裝沒有察覺她的內心問道。

「門票,」由香說,「你有沒有辦法弄到光瑠音樂會的門票?下個月不是要在這裡舉行嗎?拜託你,只要三張就好。」

她身旁的兩個女生也露出諂媚的笑容向他鞠躬。可能她們覺得這麼做很痛苦,身體發出的光越來越暗,幾乎看不到了。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多餘的門票。」

政史說道,三個女生都抬起了頭,毫不掩飾臉上不滿的表情。

「啊?這樣喔?」由香遺憾地說道,「你之前不是可以拿到很多票嗎?你不是說和光瑠有私交嗎?」

「是啊,但現在的狀況和那時候不一樣了。因為現在太受歡迎了,所以沒辦法張羅到太多票。」

「是喔。」

「不好意思。」

「沒關係,那就沒辦法了,那下次再拜託你。」

由香帶著另外兩個女生離開了。他注視著三個女生的背影,看到她們身上再度發出了光。是喔是喔,原來你們這麼討厭和我說話。你們正在說我的壞話,而且在說我壞話時,你們都感到很高興。最好的證明,就是你們身上的光越來越強烈——

政史如今已經能夠自由操控某一天突然出現的這種能力。他只知道那應該是受到光瑠的光樂影響,並不知道這種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隱約知道只有他能夠看到的這種光所代表的意義。也就是說,這種光代表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和健康狀態。

精神狀態也包括感情。政史學會了用光判斷自己身邊的人的感情動向,看到的結果卻令他極度失望。

大部分人對他沒有任何感情,根本把他當成空氣。原本以為是好朋友的同學,只是對他的學力和財力有興趣。

最讓他傷心的是,他由此得知了由香的本性。她在政史面前都戴著假面具,即使故作親密地靠近時,由香感情的光如實地證明了她內心感到極度不耐煩。以前在政史面前露出的笑容和撒嬌態度,都是為了拿到光瑠音樂會門票假裝出來的。

得知真相後,他深受傷害,但諷刺的是,也是由香緩和了他的傷痛。即使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他的目光仍然追隨著她,很快就發現了奇妙的事。由香周圍那些跟前跟後的同學,很多人對她並沒有好感,但由香仍然被他們的奉承、馬屁迷惑,自以為很受歡迎。政史覺得太滑稽了。

每個人都一樣,每個人都很醜陋——

仔細觀察後,他發現周圍充斥著假面具、欺騙和表演,沒有真正的友情,每個人都心機很重。

老師也一樣,大部分老師只是基於惰性在課堂上授課。聲音宏亮並不代表有教學熱情,政史曾經看到老師在下課後準備離開教室時,遇到學生問問題,內心感到厭煩。他也曾經看到某位男老師在走廊上交代一名女學生事情時,全身的光所顯示的興奮感情,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老師對學生應有的感情,而是男人看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

政史當然不是只在學校發揮他的觀察力,不,其實在家的時候令他更加痛苦。

爸爸無視媽媽的存在。雖然表面上對媽媽輕聲細語,假裝是溫柔體貼的老公,但爸爸的心早就已經被醫院裡的年輕護士佔據了。

媽媽似乎早就察覺到這件事,所以也討厭爸爸。媽媽只關心兒子的事和錢的事,但政史已經知道,其實這兩件事都導向同一件事。也就是說,媽媽只關心自己,只關心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揮霍,以及自己老後的生活。

昨天也因為這件事發生了衝突。當時,他和媽媽兩個人單獨吃晚餐。

「如果你想說甚麼就說啊。」

政史放下筷子,質問媽媽賴江,賴江露出心虛的表情。

「我並沒有想說甚麼。」

「別裝糊塗了,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我嗎?」

賴江的身體靠政史那一側的光越來越強,這代表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側,也就是集中在政史身上。

賴江有點尷尬,露出僵硬的表情說:

「我只是在想,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我沒事。」

「真的嗎?因為你氣色不太好,媽媽很擔心。」

「你少蘿嗦,和你沒有關係。下次如果再把我帶去醫院,後果自己負責。」

「你怎麼這樣對媽媽說話?我是為你好。」

「你是擔心萬一我腦筋出了問題,以後無法繼承那家醫院,自己的老後生活有問題吧?我知道你在想甚麼。」

「才不是這樣。」

「所以我不繼承醫院也沒關係嗎?」

政史質問,賴江的光變得非常弱,但她還是回答說:

「對啊,如果你不喜歡,不繼承也沒問題。」

「少說謊了。」

政史雙手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他不理會賴江叫他的聲音,回到了自己房間。一陣劇烈頭痛,他在床上翻滾了一個多小時。媽媽來敲他的房門,他大叫著:「你走開,不許開門。」

今天早上,他也沒有吃早餐,就偷偷溜出了家門。他不想見到父母。

我接下來會怎麼樣——灰色的不安籠罩著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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