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風從哪裡來 第二節

百里蒼下意識地併攏雙腿,同情地瞟了一眼辰砂,問:「楚墨,你們醫學院教出來的女人都是她們這樣的嗎?」

封林表面上依舊笑得開開心心,但洛蘭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繃緊了。

洛蘭看向楚墨,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她們這樣?」楚墨溫文爾雅地笑了笑,「辰砂,你覺得你夫人是百里蒼說的那樣嗎?」

洛蘭覺得頭疼,楚墨這傢伙太滑頭了,總喜歡借力打力,一個這、一個那,就把辰砂推到前面去了。

刷一下,光劍出現。辰砂手握長劍,冷冷看著百里蒼。

百里蒼急忙舉起雙手,「我對你夫人沒意見。」

紫宴大聲鬨笑,陰陽怪氣地亂叫。其他男人也跟著起鬨,唯恐天下不亂地煽動百里蒼和辰砂打起來,「別廢話,打!打……」

連楚墨也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鼓掌。

辰砂長劍橫胸,掃視眾人,招招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很淡定地表示:你們這麼想打架?歡迎下來!

幾個男人立即笑不出來了,暗自咬牙,都覺得辰砂非常欠揍,可是沒有人真敢跳下去揍他。

紫宴弱弱地提議:「要不咱們一起上?群毆他一個!」

左丘白橫了他一眼,「你上吧,我沒你那麼不要臉。」

辰砂看沒有人真想打架,收回光劍,幾步跳到看台上,問洛蘭:「回家???嗎?」

「……回!」洛蘭愣了一愣,急忙走到他身邊。

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洛蘭!」

葉玠在叫她,洛蘭回身。

葉玠站在執政官身邊,唇畔掛著不羈的笑意,「上次我問你的事,有答案了嗎?」

洛蘭看著他和執政官,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葉玠笑著打了個響指,「那就好。」

洛蘭轉身,主動挽住辰砂的胳膊,離開了訓練場。

上了飛車,辰砂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葉玠問的是什麼事?」

洛蘭眼睛都不眨地扯謊,「他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阿爾帝國看看。」

「邵菡公主不是問過了嗎?」

「邵菡是邵菡,葉玠是葉玠。」

辰砂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的答案?」

「我想和他回去看一下。」

「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女人心海底針,就是很善變啊!」

辰砂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洛蘭笑嘻嘻地說:「辰砂,你條件這麼好,找女人多談談戀愛吧,別年紀輕輕就活得像是性冷淡一樣。」

辰砂沒有吭聲,飛車驟然加速,嚇得洛蘭立即抓住扶手。

辰砂把飛車開得像是戰鬥機一樣,引擎咆哮,一路飛馳電掣,只用了往常一半的時間就到了家。

一個急剎車,飛車停在屋頂的停車坪上。

洛蘭鬆了口氣,正要下車,辰砂突然握住她的手,逼到她眼前,「我性冷淡?你要不試試?」

洛蘭乾笑,「那個……只是一種說話的修辭方法,修辭!」她無比鬱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全就是被封林給害的。

辰砂的身子又往前傾了一點,洛蘭即使頭用力往後仰,兩人依舊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輕拂在肌膚上。

「辰、辰砂,冷、冷靜!」

「我很冷靜。」辰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洛蘭,沒有了以往的清冷,像是一直休眠的火山將要噴發。

這也叫冷靜?洛蘭想哭,「我錯了,不該拿男人那方面來開玩笑。」

「現在……」辰砂又往前傾了一點,聲音十分低沉,「咱倆到底誰性冷淡?」

洛蘭竟然不敢再看他,雙手擋在身前,猛地閉上眼睛,「我!」

身前壓迫的氣息驟然散去,她睜開眼睛,辰砂已經消失不見。

洛蘭長吐出口氣。

本來是想笑著告別,沒想到卻激怒了辰砂,不過,他知道她的欺騙後遲早都會生氣,也不差這一點。

洛蘭回到卧室,把屋子仔仔細細收拾了一遍。

所有東西物歸原處,看上去和她十一年前第一次踏入這個屋子時一模一樣,只除了床頭柜上多了一個老舊的黑色音樂匣子。

洛蘭靜靜看了一會兒,輕摁了一下播放鍵,古老悠揚的歌聲響起:

風從哪裡來

吹啊吹

吹落了花兒,吹散了等待

滄海都化作了青苔

……

洛蘭自嘲地笑,風不知道從哪裡來,可最終一切都被無情地吹散了。

她打開個人終端,把通迅錄好友欄里一直捨不得刪除的「千旭」刪除了。

個人終端詢問:確定刪除嗎?

洛蘭毫不猶豫地點擊了「確定」。

她也沒有想到世間事會如此荒謬。他死了,她念念不忘;他活了,她卻想要忘得一乾二淨。

洛蘭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居住的屋子,目光從黑色的音樂匣上一掃而過,沒有絲毫留念地離開了。

身後歌聲蒼涼哀傷。

風從哪裡來

吹啊吹

吹滅了星光,吹散了未來

山川都化作了無奈

……

葉玠住在斯拜達宮專門招待貴賓的地方,距離指揮官的宅邸不算近,可也不算遠,步行半個小時就能到。

洛蘭沿著林蔭道不緊不慢地走著。

過去十一年的人生就要被她拋在身後,她的心情卻出奇得平靜,似乎無喜無怒、無愛無恨,既不害怕,也不期待。

洛蘭站在了葉玠的門前。

房屋的中央智腦感應到她,自動響起代表訪客來訪的「叮咚」聲。

葉玠應該早料到洛蘭會來,幾乎立即就打開了門,笑眯眯地把她讓進屋子。

洛蘭打量了一眼四周,「我剛來阿麗卡塔時就住在這裡。」

「那時候是什麼感覺?」

「茫然、緊張、害怕、孤獨。六位公爵都不願娶我,只能抽籤決定新郎,我暗暗祈禱,希望能碰到一個容易相處的丈夫。」

葉玠眼中掠過哀傷,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擁抱一下洛蘭。

洛蘭往後退了一步,冷冷看著葉玠。

葉玠也沒有勉強,順勢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微笑著說:「別客氣,請隨意。」

洛蘭問:「可以隨意說話嗎?」

葉玠抬起手腕,點了下個人終端,「可以短時間內干擾聲波傳送,不管是監聽,還是異種的異能,都會被屏蔽。」

洛蘭嘲諷:「你的作案工具倒是齊全。」

葉玠好脾氣地聳了聳肩,笑嘻嘻地說:「你以為辰砂、紫宴他們的個人終端上沒有安裝嗎?」

洛蘭看到客廳正中間放著一個畫架,走了過去,「你會畫畫?」完全無法想像龍血兵團的龍頭業餘愛好是畫畫,還是這種古老的紙張水粉畫。

「釋放壓力的方法,就像你會做飯。」

葉玠站在洛蘭身旁,和她一起看向畫架上的畫——

一株樹冠盛大的胡桃樹,樹後有一棟兩層高的木屋。洛蘭穿著白色的羊絨裙,黑色的短靴,戴著手套,正在撿胡桃。葉玠跟在她身旁,一隻手提著木桶,裝撿起的胡桃,一隻手正要把一塊剝好的胡桃餵給她。

洛蘭覺得畫面上的一切都透著似曾相似的熟悉親切,「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

「真的。你用撿的胡桃做了胡桃鬆餅,很好吃。」

洛蘭喃喃說:「屋子是我喜歡的樣子,樹也是我喜歡的樣子。」

她曾經計畫和千旭一起存錢買的屋子就是這個樣子,屋子旁邊要有一棵高高的樹。難道她憧憬期待的一切都是以前的她已經擁有的?

葉玠問:「你的選擇是什麼?」

「我想恢複記憶。」

「還想殺了我為千旭報仇嗎?」

洛蘭苦澀地搖搖頭,「我錯怪了你,千旭的死和你無關。」

葉玠安撫地拍了下洛蘭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難過,但相信我,等你恢複記憶,一切都會過去。」

洛蘭看上去很鎮靜,聲音里卻流露出了若有若無的脆弱,「我會忘掉在阿麗卡塔的記憶嗎?」

「不會。」

葉玠用食指從顏料盤裡抹了一點大紅色的顏料,給洛蘭看,「你現在的記憶就像這點紅色的顏料,鮮艷明媚,奪人目光,讓你只能看到它。」

他指指畫架旁洗筆的水晶缸,裡面是大半缸藍綠色的水,「這是你過去的記憶。從你的出生開始,童年、少年、青年,裡面有父母、有親人、有戀人、有朋友、有敵人,有念念不忘的喜悅、有刻骨銘心的悲痛,是你之所以成為你的所有原因。」

他把被顏料染紅的手指放在水晶缸里緩緩攪動,顏色一點點溶解在水中。不一會兒,他手指上的紅色完全消失不見,水晶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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