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真是適合看賽狗的好天氣呀!」鷹神清氣爽地讚歎道,一邊伸了個懶腰。由紀夫故意吐槽:「請問到底是什麼樣的天氣叫做適合看賽狗?」鷹答道:「就是陽光照得賽犬的披毛漂亮地閃閃發亮的好天氣呀。」

「真的耶!今天真的是適合看賽狗的好天氣啊!」走在鷹另一側的多惠子同樣興奮不已,暗諷先前一直說要在家專心念書不出門的由紀夫:「就是會讓窩在家裡準備考試的人後悔莫及甚至開始覺得人生無望的好天氣呢!」

「要是考前一直這麼玩樂下去,到了考試那天才會深深覺得人生無望吧。」

「由紀夫,都出來玩了,就忘掉考試的事吧。我可是自從中學時代把考試拋到九霄雲外之後,至今一次也沒想起來過呢。」

「一次也沒有?」

「一次也沒有,現在也完全想不起來。」

「我才不想變成像你那樣。」

賽狗場的周邊滿是私立停車場,鷹將休旅車停進一處,三人下車朝賽狗場入口走去。以高牆隔開的賽場內似乎人聲鼎沸,滿載期待的呼聲與瞪著錢包決意賭上一把而發出的低喃,交織成一股不可思議的激昂氛圍。

入場券的售票窗口位在大門旁,遠比由紀夫想像中要乾淨得太多,哪像小時候被鷹帶去參觀的某處郊區賽馬場,不但建築物本體的鋼筋水泥外露,暗沉的外觀與陰霾的天空更是相互呼應。相較之下,賽狗場的外觀讓人幾乎想以可愛來形容,不知道是否當初便是將客層瞄準在帶小孩前來的賭客身上,連售票亭也設計成流線的外觀,壁面則是統一漆成暖色調。

「看!很有意思吧!很像遊樂園呢!」

「真的耶!這裡好漂亮、好可愛哦!」

「外觀再怎麼可愛,掀開一看,裡頭還不是賭盤與輸臝之事橫行、氣味可疑的賭場。」

「由紀夫。」正打開錢包打算掏錢買入場券的鷹,突然抬起頭看著由紀夫。

「怎麼了?」

「你說的沒錯,但不止這個賽狗場哦,整個社會都是這樣。外表看上去溫暖和平、人人平等,可是一看內里,其實跟輸贏之事與不平等橫行、氣味可疑的賭場沒啥兩樣。」

接著鷹對著售票窗口不知在得意什麼地說:「麻煩給我家庭席的入場券。」還興奮地補充道:「我跟我兒子,還有我兒子的女朋友,三張。」

「啊,趕上了!我也一起可以嗎?」背後突然有人出聲,回頭一看,是高出鷹一個頭的葵。

「葵?哎喲,你跟來幹嘛啦!」

「反正閑著啊,算我一份嘛。」

「請問……」多惠子雙眼睜得大大的,一徑仰頭望著葵。

「喔,這位也是我父親,他叫葵。」由紀夫並不想特地介紹,但是礙於後方排隊買票者的視線壓力,還是勉為其難地開口了。

「嘩——」聽得出多惠子的長吁中帶著讚歎,「好帥哦。」

「你就是多惠子吧?你好,初次見面。」葵的笑容非常自然不矯揉,然後迅速伸出右手。而多惠子彷彿受到他引誘般,也伸出了手。兩人雙手交握。

「您真的好帥哦。」多惠子看葵看得出神,又咕噥了一次。

「謝謝你的稱讚。」葵露出微笑。

「一定很多人這麼說吧?」。多惠子依然頻頻感嘆。

「啊,葵!太奸詐了!」鷹驀地說道,緊接著一把揮掉葵的手,硬是握上多惠子的手。

「不好意思喔,你們要買入場券嗎?」窗口的女售票員露出僵硬的微笑問道,由紀夫連忙開口:「抱歉。呃,請給我四張。」

家庭席的位置比緊鄰場邊的一般觀眾席略高,包廂內附餐桌,約是家庭餐廳的六人座大小,也可以點飮料和輕食在裡面用餐,座位旁還設有小屏幕,同步播放著場內的賽況。

「很舒適呢,真是好位子!」多惠子對著坐在正對面的葵和鷹說道,兩位父親頓時笑了開來。

「很贊吧!我就說嘛,這種家庭席,一個人是來不了的,要有一家子的樣子才行啊。」

「唯一可惜的是四面不是牆壁,要是完完全全的私密空間就太完美了。」葵指著圍住四面的透明玻璃隔板說道。

「你是在想,如果是密室,就可以在裡面和女人卿卿我我了吧。」鷹語氣尖銳地戳向葵。

「哎呀,葵爸是那種人嗎?」多惠子故意誇張地略仰身子問道。

「葵就是那種人,」由紀夫應道:「小心一點比較好哦,別被騙了。」

「沒錯!」鷹氣勢洶洶地介面:「多惠子,不要被他騙了哦。」

「至於鷹呢,滿腦子都是賭博,而且不知怎的有一招奇怪的特技,你最好也要小心這個人。」由紀夫沒忘記補上這段。

「喂,由紀夫,奇怪的特技是什麼意思?我又沒做什麼。」

「只要是鷹你開口,再怎麼荒唐的事,聽起來都很像一回事吧。」

「什麼跟什麼啊。」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此話怎說呢?由紀夫。」葵也眯縫細了眼問道。

「昨天鷹扯謊說有偶像跑進停車場里,我是那時候才突然發現鷹的特技的。那怎麼聽都是胡說八道吧?可是只要是出自鷹的口中,大家都會忍不住信以為真。我後來想想,好像從以前就是這樣了。」

「喂喂喂,為什麼我這種一臉可疑相的男人講的話大家會相信呢?」

「你自己都承認你看起來很可疑啊。」葵笑道。

「會不會是因為那個?」這時多惠子彈了個響指,「看上去怪裡怪氣的人講了怪裡怪氣的話,負面印象乘上負面印象,反而得到正面效果,也就是所謂的負負得正理論。」

「講什麼蠢話。」由紀夫有些沒力;葵卻當場贊同:「有可能哦。」

由紀夫在桌旁坐了下來,眺望著下方觀眾席,無意間看到場內所有出入口都站了許多制服保全,「戒備相當森嚴吶。」

鷹立刻應道:「喔,是因為那件事啦。聽說大概三個月前,這裡發生了槍擊事件。」

「槍擊事件?」由紀夫回想著。

「就在開跑前一秒,有賽犬被擊中了。」

「啊,」由紀夫想起來了,「對耶,有過這麼回事。記得嫌犯還沒抓到?」

「好像還沒有。」

「居然槍擊狗,真是太殘忍了。」

當時在觀眾席某處,有人拿槍朝著並列在起跑線前的賽犬扣下扳機,兇器似乎是狙擊步槍,子彈射穿了人氣最旺的格雷伊獵犬的腹部。

「不過那隻狗好像沒死哦。」葵說。

「咦?真的嗎?」我還以為牠死定了。由紀夫差點說出後面那句。

「沒死呀,那隻狗超強的。」鷹笑道:「開槍的兇手一定是賭賽狗輸到脫褲子,一怒之下就殺狗出氣吧。所以從那件事之後,場子的保全人數就大幅增加嘍。」

「一般人弄得到狙擊步槍嗎?」多惠子問出理所當然會浮現的疑問。

「好問題。」由紀夫也點頭。

「不是有哥爾哥 嘛?哥爾哥。」鷹一臉認真地回道。

「聽說那把槍是從自衛隊偷出來的。」

「葵你為什麼會知道那種事?」

「聽女孩子說的。」

「哪個女孩子?」

「忘了。」葵平靜地笑了。

「不惜奪走自衛隊的槍也要殺狗,真是好氣魄的強人吶。」聽到多惠子這麼說,由紀夫有些錯愕,重點應該不是佩服嫌犯吧?

「不過,從觀眾席這邊開槍,居然瞄得准那麼遠的起跑線位置耶。」葵指著玻璃隔板的另一頭說道。由紀夫又不由得心想,重點應該不是佩服嫌犯的槍法吧?

賽場流泄出輕快的旋律,場內的氣氛登時熱了起來,觀眾席上的掌聲此起彼落。

「總覺得這裡的觀眾啊,興奮喧鬧的方式和賽馬場的不大一樣,」或許可說是和樂融融吧,「就像在自己家裡似的。」

「可是仔細瞧,觀眾席上還是有些看上去不甚友善的傢伙在蠢蠢欲動哦。」

由紀夫再度張望四下。左右兩側以透明隔板隔開的隔壁包廂由於也是家庭席,裡頭坐的都是祥和昇平、和諧溫馨的一家子。然而,當由紀夫的視線移往下方的一般觀眾席,就看得見不少眉頭緊蹙的男性一手拿著報紙踱來踱去,眉宇間深深刻畫著不景氣與心情的嚴峻。「嗯,確實有些蠢蠢欲動的傢伙。」

在一般觀眾席的這些男性幾乎都是隻身一人,大都戴著帽子。雖然各人懷抱著各自難以擺脫的苦衷,押在各自的預測上頭,各自認真地下了注,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所散發的氛圍卻驚人地雷同。

「呀呀呀!來看看今日手氣如何吧!」鷹搓了搓雙手,將方才在售票窗口買來的DOG Ticket,也就是相當於賽馬馬券的「狗券」放到桌上。

「賽狗跟賽馬不一樣,沒有所謂的步速節奏,所以基本上都是以起跑當時的瞬間加速度定江山,知道嗎?」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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