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姨媽的後現代生活13

第二天一早,寬寬去叫姨媽吃早餐,看她還睡在地毯上,問她昨天頒獎之後的事早忘記了。衛生間傳來了杜小慧愉快的歌聲,她邊洗邊在唱歌,唱流行歌,而不是唱戲。等姨媽急著上廁所撒尿,她慢慢騰騰走出來,飄過一陣香水味,一改前日慘兮兮、苦大仇深的容顏,特意穿了短裙,白鞋,變得青春靚麗,又颯又爽。寬寬嗅嗅鼻子道:「嗯,杜阿姨,怎麼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是啊,今天要玩兒個痛快!征服者嘛,峨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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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的後現代生活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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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峨眉山天氣格外的好。決賽活動的電閃雷鳴影響不了她們,第二第三場,驚雷滾滾,可杜小慧的臉上也是陽光燦爛。有一顆姨媽這樣不知疲倦的衛星圍繞著太陽轉,她就是新生的太陽。

連日來當地報紙頻繁報道大賽消息,還有大塊文章《50多個業餘票友大賽唱皮黃》,幾個專家評論提到新人新秀杜小慧,講述她那如何超出常人付出血淚的學藝精神和鮮為人知的感人故事,簡直就是冷不丁殺出一匹黑馬,一個從石頭縫裡蹦出的幼苗,她不是新生的太陽是什麼?

評獎結果公布後,是頒獎閉幕大會。這個黃昏,當地飯店外面大街上有一些慶祝活動,擺放了大型屏幕,觀望的人群熙熙攘攘。電視台的機器早就對準了獲獎者和各方來賓,當地重要領導講話,精彩獲獎節目回放,讓所有的觀眾狠狠地記住了五湖四海前來奪冠選手,杜小慧的形象在屏幕上巨大無比,露臉露大了。紅燈籠,紅扇子,紅綢子,紅氣球和紅花籃、京劇大臉譜把聯歡氣氛搞得非常熱烈,現場導演用四川話指揮著,罵人,把嗓子都喊啞了。寬寬發現電視台的機器很有趣,所有的人,他們一到電視台機器面前,就好像打了羊胎素一樣來勁,導演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讓他們說什麼他們就說什麼,有板有眼,一位老太太放下手裡的麻將就說,還能把京劇票友大賽和繁榮西部,改革,什麼弘揚民族文化精神聯繫起來,讓他和加菲貓樂得夠戧。散場後,加菲貓媽說咱們回去了,這幾天太累了,什麼都不想干,回房間洗澡看韓國電視劇。她母子走了,剩下了葉如棠和寬寬等待杜小慧卸裝之後,好好慶祝一下。姨媽臉色紅潤,對寬寬興奮地嚷:「我們勝利了,咱們哪能什麼都不幹啊?」寬寬問:「我們能幹什麼呀?」「喝酒啊!」聽上去不像姨媽本人說出的話。

葉如棠找到一家小酒店,當即打電話找潘知常,請他一塊來坐坐。可潘知常答應來又說一時脫不了身,他們組委會、評委要應付當地各方領導,完事後他們共同吃夜宵,肯定要晚一些。而後,葉如棠又撥通了杜小慧的手機,熱情萬丈地邀請她,快來吧,我們在這家辣妹子小酒家,等著你,大家要見見你這位明星哪!杜小慧的嗓音更辣:什麼辣妹子小酒店?我正在和地委書記喝酒,等一會兒吧。

等了很久,寬寬有些不耐煩了。杜小慧和潘老師才坐著計程車來到,他們來自同一個夜宵飯局。葉如棠一下想起了這一點。杜小慧臉上彩妝都沒卸去,手裡捧著沒捨得丟棄的、頒獎得到的一堆鮮花,拿不了那兩束黃玫瑰,由潘老師代勞。他倆下車剛見面就哇哇地嚷著還要喝酒,看得出,他們已經喝得高了。杜小慧拍打寬寬肩膀非要姨媽跟她干一瓶,姨媽說喝不了,她就拿著一瓶酒笑著,追著姨媽圍著桌子好幾圈,像一個要毆打裁判的運動員。不得已姨媽和她喝了一杯,她和潘老師也喝了一瓶,這一下,氣氛就更加熱烈了。旁邊圍觀的人都在電視里認識了她,一股勁鼓掌加油。甚至還有人來請她簽名的、合影的,酒店小老闆說要將她的筆跡、照片留在牆上。杜小慧又嚷著與潘老師喝,他倆是慶祝配合默契的戰鬥啊。幾杯酒下肚,人和人的眼光就變了,杜小慧看潘知常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姨媽對潘知常好像也不一樣了。

葉如棠傻呵呵地快樂著,由衷為杜小慧而高興,她已經喝醉了,她先是唱戲,唱有點走調的戲,唱川劇,唱不流行的懷舊老歌,然後胡說八道,說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寬寬叫姨媽停下,別說了,回去吧,她根本聽不進。在她滿嘴胡話說得正起勁兒的時候,杜小慧正和潘知常說說笑笑,左一張右一張地合影,還發出野心很大的感慨,面對他們倆的這種旁若無人,寬寬很生氣,卻沒辦法表示。因為,他現在首要任務,是趕緊把這在眾人面前喋喋不休的醉姨媽送回飯店。

他們仨好不容易將姨媽塞進計程車,在車裡她還嘰里咕嚕說個不停,開車的司機都被她逗得咯咯笑了。他們將她架回飯店,上電梯,進到房間,她竟然撒起了酒瘋。寬寬把姨媽摁在地毯上,可他年紀小力氣不夠大,只好讓潘知常摁住了她的腿,杜小慧壓胳膊,三人吭吭哧哧折騰了好久,她才像一個徹底斷氣的人那樣軟癱下來。他們三人都累得要死。杜小慧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揉搓髒了,不滿地嘟囔,累死了,狠狠地甩掉高跟鞋,打發寬寬回房間去洗澡睡覺。她望著半醒半睡的葉如棠,對潘知常無奈地苦笑,搖搖頭道:「她有毛病!」此時,葉如棠沒聽清她的話,她睜開眼睛,又伸手對虛空中的杜小慧說:「我好久沒這麼高興了,我,真為你自豪!」於是,在頒獎之後的凌晨,姨媽微笑地睡去,最後看到的是一張沒有卸妝的臉。

第二天一早,寬寬去叫姨媽吃早餐,看她還睡在地毯上,問她昨天頒獎之後的事早忘記了。衛生間傳來了杜小慧愉快的歌聲,她邊洗邊在唱歌,唱流行歌,而不是唱戲。等姨媽急著上廁所撒尿,她慢慢騰騰走出來,飄過一陣香水味,一改前日慘兮兮、苦大仇深的容顏,特意穿了短裙,白鞋,變得青春靚麗,又颯又爽。寬寬嗅嗅鼻子道:「嗯,杜阿姨,怎麼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是啊,今天要玩兒個痛快!征服者嘛,峨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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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的後現代生活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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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提醒了葉如棠,比賽結束了,離開峨眉前還剩一天半時間,是留給與會人員遊玩的。沒有賽事的牽掛,來賓可以心無旁騖地盡情享樂。咱們是應當玩個痛快,差點忘記出發時間!快,好好梳洗打扮打扮,吃早餐動作快,咱們好好拍照留念。她手忙腳亂地刷牙,化妝,塗防晒油,一邊找衣服,換旅遊鞋,又找太陽鏡和遮陽傘,找照相機電池,箱子翻騰的滿坑滿谷。

杜小慧等得不耐煩,看錶說:「煩喔,年紀大了真啰嗦。」葉如棠聽了心裡不舒服,沒好氣道:「明知今天出門玩你不早叫我起來?」杜小慧回嘴道:「你那樣子誰弄得醒?」「我什麼樣子啊?還不是為你,你讓我喝酒!」杜小慧垂下眼帘,來了生硬的一句:「我到餐廳等你們。」拿白色太陽帽,扭身出門。

趕到餐廳吃早點,杜小慧也腳不著地亂竄,手裡端一杯牛奶,東桌坐坐,西桌停停,時而與老熟人打招呼,時而與新結識的傢伙留名片,寫地址,談笑風生,她像是一縷晨光普照每個角落,寧靜的餐廳回蕩著她具有穿透力的笑聲。葉如棠只是忙著準備上山的食品、桃子,一股勁催促寬寬,多吃一點,雞蛋一定要吃,不然上午爬山沒力氣。她倆起身時,杜小慧還在與一位北京男專家交頭接耳,葉如棠背上包,看錶,叫她:「小慧,我們先上車了!」她擺擺手示意她倆先走。

會務組通知飯店準備了三台大轎車,早餐後,一行人便哩哩啦啦分別上車等著,葉如棠上車,特意找了靠窗座位,用陽傘又為杜小慧佔了座。加菲貓早為寬寬留位,嚷著:「快點,我們幾個湊一道,再晚沒座兒了。」

出發時間快到,人還沒集合齊。當地一位召集人便抓緊講講話,給諸位頭回來峨眉觀光的人先介紹介紹情況。等一會兒上路之後,他再當導遊,邊走邊講解。加菲貓媽媽還喜眉笑眼渲染道:「哦,前幾天我們玩的地方都是周邊小景,算是序幕,今天才是一齣戲的高潮!」此時,陸續有代表上車找座,問到葉如棠跟前,她便一遍遍地說,這有人了!對不起,有人了!

杜小慧就是不見人影。葉如棠起身伸頭張望幾次,心急火燎擔心她誤了車。

眼看出發時間已到,召集人嚷著,差不多了吧,該出發嘍!司機便一踏油門啟動,大轎車門關閉之際,葉如棠粗聲大氣喊著:「停車,停車!還有人沒來哪!」「誰沒來?早幹嗎了?」「杜小慧!她呀?」「不守時、耽誤大家,真沒文化!」今天車上人多擁擠,太陽又曬,人群中便嘰嘰喳喳、不耐煩地群起而攻之了。好像數落一個沒教養的孩子,而葉如棠是家長,陡然成了眾矢之的。

葉如棠擦汗,滿懷歉疚地喏道:「對不起,我去找她,請等一等。」寬寬回頭白了她一眼:「姨媽,她也許不想去了哪。」葉如棠固執地說:「她去,她讓我留座的!」後面一位厚墩墩戴墨鏡唱黑頭的男士吼道:「要去快去,啰嗦啥!」葉如棠知道差遣寬寬不行,只好將自己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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