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征服世界 三、拔都西征

西征的建議是速不台提出的。

速不台出身於一個不太有名的馴鹿部落,父親曾與成吉思汗共飲班朱尼河水,本人則在花剌子模那個倒霉的沙赫狼狽逃竄時,奉命與大將者別一起追殺。者別的名字在上一章出現過,意思是箭。實際上他倆都是天才的軍事家,也都是戰爭狂人。所以,這次追殺就遠遠超出了原定計畫。

沒錯,他們「順便」到別的地方逛了一圈。

事實上,花剌子模國王逃進裏海之後,兩員大將並沒有停止腳步。他們穿過亞塞拜然(Azerbaijan),進入喬治亞(Geia),然後神兵天將般地出現在俄羅斯,一直挺進到第聶伯河(Dnieper)與克里米亞(Crimea)才折回。

遺憾的是,者別在回國途中去世。

速不台卻等於進行了一次武力偵察。他在那片土地上看到了巨大的機會,同時也發現蒙古西部是帝國的軟肋。因此他認為應該將邊境線向西推移,然後到歐洲攻城略地。征服那裡的國家,是比幹掉大金更過癮也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這個建議得到普遍贊同。人們熱情高漲躍躍欲試,大汗窩闊台甚至有意御駕親征。只是由於耶律楚材的勸阻,才決定由三位王子領兵,跟著速不台一起去大幹一場。

曠日持久的戰爭就這樣一錘定音。

三位王子分別是朮赤之子拔都、窩闊台的長子貴由和拖雷的長子蒙哥。貴由和蒙哥將來會成為大汗,拔都則是欽察汗國的創始人。當然這都是後話。這個時候,他們就像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充滿生命活力和勃勃野心,儘管實際上的指揮官是速不台,拔都只是擔任了名義上的總司令。

第一個目標是保加爾(Bulgar)人。

保加爾是生活在伏爾加河與卡馬河(Kama River)交匯處的突厥人種,曾經也是游牧民。由於地處東西方貿易的商業樞紐,他們把自己變成了做皮毛生意的買賣人,以及最北邊的穆斯林。速不台讓蒙哥帶兵對伏爾加河下游沿岸的部落進行蒙古式的狩獵,自己和拔都掃蕩了保加爾地區。關於這場戰爭沒有留下太多的記錄。據伊斯蘭史書記載,保加爾人的卡馬突厥國被滅亡,城市也被摧毀得沒有重建的可能。

在劫難逃的還有欽察(Kipchak)人。

欽察也是突厥種游牧民族,生活在伏爾加河與烏拉爾河(Ural River)之間的地區,欽察是穆斯林國家的說法。這個地方被拔都征服後,就成了他後來建立汗國的根據地。拔都的欽察汗國有著明顯的突厥特徵,也就不足為奇。

之後,倒霉的輪到斯拉夫(Slavs)人。

東方斯拉夫人早期廣泛分布在東歐平原上,被先進的羅馬視為蠻族。直到中國都過了大唐盛世,他們才總算有了史稱「基輔羅斯公國」(Kiev Russ)的文明成果,也就是現代三個東斯拉夫國家俄羅斯、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前身。可惜好景不長,這個鬆鬆垮垮的大傢伙終於四分五裂,變成了十多個信奉東正教的小公國,並且相互混戰。這對於蒙古人來說正是可以有條不紊從容吃掉的盤中美餐,豈能放過?

頭盤是俄羅斯東部邊境的梁贊(Riazan)公國。蒙古人先派出使者傳遞信息,客氣地只要求百分之十的賦稅,同時承諾在後者需要的時候可以提供軍援。梁贊的大公則輕蔑地回答:那就等到全城的人都死光了再來拿吧!

速不台滿足了梁贊大公。五天之後,梁贊城就被蒙古人攻破並慢慢夷為平地。那位傲慢的大公命喪黃泉,市民照例遭到屠殺,有的還被剝皮。但也有一些人被故意放走,以便讓他們把恐怖的心理像瘟疫那樣傳播到四面八方。

接下來,蒙古人攻陷了莫斯科,以及俄羅斯大公的駐地弗拉基米爾城,繼而分兵蹂躪俄羅斯北部城市。休整一年後他們又開始掃蕩南俄,並在1240年11月19日攻克羅斯公國古都基輔。至此,美麗的俄羅斯已經體無完膚。

於是,蒙古人的眼睛又盯上了波蘭和匈牙利。

波蘭和匈牙利都是西斯拉夫人的國家,國王也都得到了羅馬教皇的加冕。蒙古人入侵前,匈牙利已經成為瀕臨亞得里亞海(Adriatic Sea)的大國,波蘭則在成吉思汗征伐花剌子模的前一年,分裂為五個相對獨立的公國。

蒙古軍團決定兵分兩路對付他們。

1241年3月18日,察合台之子拜答兒攻陷波蘭首都克拉科夫(Krakow),4月9日在利格尼茲(Legnica)附近大敗波蘭、德國和條頓騎士團的三萬聯軍,波蘭大公陣亡。4月下旬他們進入捷克境內,兵鋒及於奧地利邊境。6月24日拜答兒陣亡,他的部隊南入匈牙利與拔都軍會合。

拔都率領的主力軍也在同年3月突破匈牙利人的喀爾巴阡山(Carpathian Mountains)防線,擊潰其六萬大軍,攻陷佩斯(Pest)等城,蹂躪該國各地並逼近維也納。那個倒霉的匈牙利國王被一路追殺,逃進了亞得里亞海。

實際上,進入歐洲的蒙古軍團比他們在中國戰區和中亞地區更加銳不可當。因為他們有強大的後援,又掌握了攻城技術和器械,還從花剌子模獲得了投擲石頭的工具,可以把11公斤的東西扔到150米以外,也學會了用火藥製造手榴彈和火箭。這些武器有的具有殺傷力,有的具有威懾力,使用起來要麼讓敵人血肉模糊,要麼讓他們魂飛魄散。

所有器械都能隨軍攜帶。於是,蒙古軍團便用馬和駱駝拉著裝備車,後面跟著提供食品和飲料的羊群,浩浩蕩蕩地在草原上行走,就像冷兵器時代的裝甲部隊。

難怪隆美爾和巴頓將軍都是速不台的粉絲。

何況蒙古人還有一項自主研發的技術,那就是把獵物誘入包圍圈的各種辦法。這是他們在狩獵時訓練出來的,往往屢試不爽。他們的偵察兵總是能夠及時發現敵情,然後用旗子或其他通信系統向統帥報告。將領們也總是能讓敵人擺成自己想要的隊形,進入預定地點,變成待宰的羔羊。

與如此這般的戰爭機器相比,歐洲騎士更像浪漫主義的行吟詩人。他們擁有的那種美學上的精緻,在跟貴婦人調情時屢屢獲勝,卻無法讓蒙古戰斧停止不前。尤其是他們那身貴重的行頭——高聳的頭盔和嚴嚴實實的鎧甲,再加上盾牌和長矛,其重量實在讓他們的戰馬苦不堪言。因此,當他們跟在假裝撤退的蒙古輕騎兵後面時,就像掉隊的孩子;而在被誘入陷阱之後,也只能被箭雨射成刺蝟。

隨之倒下的,是他們的城市。

這樣的戰爭是歐洲人聞所未聞的,史學家們記錄了各種各樣的驚恐和慘狀。在基輔,民眾紛紛爬到教堂的屋頂試圖躲過屠殺,教堂卻因不堪重負轟然倒塌。在克拉科夫,一名吹響號角的號手被準確地射穿喉嚨,小號滾落在地,市民們如鳥獸散。在利格尼茲,亨利大公的腦袋被割了下來,用長矛挑著掛在城牆上。為了證明自己的戰功,指揮官還命令戰士砍下每具屍體的一隻耳朵,最後裝了整整九大口袋。

蒙古軍團的野蠻行徑在歐洲引起震蕩,各種荒誕不經的奇談怪論不脛而走。德國人說,蒙古人其實是以色列的古老部落,所以猶太商人為他們跨越國界走私武器。結果是許多猶太人無辜地被置於死地。教會則聲稱蒙古人是神話傳說中巨人的後代,原本被亞歷山大囚禁在高加索山脈,現在跑了出來要毀滅人類文明。於是人們又紛紛向主祈禱。總之整個歐洲都在顫抖,就連教皇想起來也不寒而慄。

奇怪的是,蒙古人卻突然停止了腳步,儘管這時已不再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他們的前進。然而他們沒有任何徵兆地就撤軍了,只帶走掠奪來的財富,不帶走一片雲彩。

歐洲驚詫地看著,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帝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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