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獨家番外 冥市

一大早,白玉堂就火燒火燎地來找展昭。展昭剛起身,正在銅盆里浸了絹布準備拭臉,絹布還未浸透,就聽到窗扇哧啦一聲……

那麼大個白玉堂站在面前,展昭硬是忽視了他,只是皺著眉頭看窗扇:顯然,昨兒晚上,窗子是沒扣上的。這個習慣不好,容易招老鼠。

白玉堂壓根兒沒注意到展昭嫌棄的表情,他沉浸在自己的激動之中:「展昭,你聽說了嗎,昨兒玄武大街東四道鬧鬼了!」

「嗯。」

「聽說大半夜的,街中心平白出現一輛牛車,粗藍布包的車篷,風把車簾一掀,裡頭有個漂亮姑娘在畫眉,畫著畫著,一轉頭,後腦勺上還有一張臉!擠眉弄眼的,要多醜有多醜!」

「嗯。」

「聽說當時街上有幾個人,都嚇傻了。其中一個今兒早上就發寒了,裹著被子說胡話。展昭,開封府轄制一方,這事你們得管吧?」

「嗯。」

後知後覺的白玉堂終於察覺不對勁了:「你嗯來嗯去的,到底什麼意思?」

「不信。」

合著自己繪聲繪色動情描述了這麼老半天,就換來這兩個字,白玉堂氣壞了。

出了開封府,白玉堂決定去找展昭的女朋友。

在形形色色的開封故事裡,展昭有形形色色的女朋友,但是在這個故事裡,他的女朋友只有一個,身世很離奇很怪異的端木姑娘。

這個時候,展昭和端木翠已經從延州歸來有幾個月了,不過還沒有成親,因為公孫先生堅持要選一個黃道吉日。

選日子的時候,開封府一窩子人都在場,公孫先生面帶紅光地在各種版本的皇曆書中翻了又翻,翻得腦門子上汗津津的,然後宣布:黃道吉日是三年零六個月後!

當事人包拯回憶說,跟展昭認識以來,他頭一次在展昭的目光中看到了比巨闕還鋒利的寒光。

但是公孫先生堅持自己的意見。讀書人,有時候就容易犯迂腐的毛病,據他說,這個日子非常有意義,非但關乎人文地理,還關乎天文,涉及星體運行的最佳排列位置。由於太複雜,解釋不了,但相信他沒錯的,這個日子就是吉,吉得不能再吉!

事情有點複雜了,展昭的臉往下沉了,但是主要當事人之一端木翠表示無所謂——當然咱們不能用常理來揣度她,對於一個在瀛洲待了兩千多年的人來說,三年零六個月,太短暫了,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所以她大方地表示,三年就三年,零六個月就六個月,零六十個月都無所謂。

後來還是包拯出來主持大局。他把公孫策拉到隔壁的小房間里懇談了一番,中心思想是:阿策啊,你別給展護衛添亂了。想當初展護衛認識端木姑娘的時候那叫一個風華正茂青蔥少年,後來中間等了那麼久,一會兒等個一兩年一會兒等個七月又七月,都快等成大齡男青年了你還要人家再拖三年零六個月你什麼意思啊你?

公孫策頓悟,吉日改到了六個月後。

消息在江湖上傳開。陷空島方面,以徐慶最為熱情。他樂顛顛地帶著一堆所謂陷空島特產——特製魚乾前來探望。念及白玉堂跟端木翠之間頗有「干戈」,也把他拖上,希望能造就點玉帛。

照舊,兩人還是住在大哥盧方開的綢緞莊里。

但想不到的是,雖然這一趟白玉堂和端木翠之間熟絡起來了,但是氣場就是不對!

兩人爭議的焦點在於小青花。白玉堂認為能做小青花這麼個怪物的主人,端木翠不是江湖騙子就是走歪門邪道的術士,考慮到展昭的面子,勉強承認她是個「有點法術的女俠」。但是端木翠根本不買賬,一口咬定自己是神仙,重量級的神仙!

兩人爭吵的時候,小青花一直臉紅脖子粗地在一旁大叫:「我不是怪物!不是!」

但是沒有任何人理會它。

後來接觸得多了,白玉堂私心裡的確覺得端木翠對怪力亂神很了解,但要他承認端木翠是神仙那是萬萬不能的。至於端木翠,也跟白玉堂較上勁了,見面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黑口黑臉,非得讓白玉堂承認她是神仙。

玄武大街鬧鬼這事,展昭是不感興趣,但端木翠一定感興趣,白玉堂對這一點很有信心。

果然,端木翠聽到這事,眼睛都亮了,滿手的花牌一扔,撒了小青花它們幾個牌友滿頭滿身:「真的?鬧鬼了?」

任何一個把花牌當成嚴肅的終身事業的人,或者碗,都不能容忍端木翠這種半途而廢漫不經心的行為。小青花默默地洗牌,然後腹誹:牌品!牌品!

白玉堂有點發汗,端木翠的表現太出乎他意料了,她居然用盼了一年才盼到過年的歡欣表情問他:鬧鬼了?

白玉堂把事情又敘述了一遍,其間端木翠發出了如下感慨。

「牛車啊,還有車!」

「畫眉?倒挺悠閑的。」

「也就是嚇到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

事情的末了,端木翠決定晚上和白玉堂一起去玄武大街看一看,約在丑時初刻。

離開端木翠住的宅子的時候,白玉堂開始覺得彆扭了。原因之一是此趟和端木翠的溝通是如此順暢,居然沒有爭吵也沒有臉紅脖子粗。

原因之二是……

他居然跟展昭未過門的娘子相約夜半!雖然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吧,到底還是有點怪怪的……

白玉堂的糾結一直持續到丑時、初刻、玄武大街街頭,然後立馬煙消雲散。

因為他陸續看到了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公孫先生、展昭,還有端木翠!

好傢夥!白玉堂咬牙,這就是跟他的「相約」?害他忐忑了那麼久,生怕引來閑言碎語,誰承想到最後成了開封府的聚會,也就差個包大人了。包大人一到,就能升堂開鍘了吧?

展昭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很是好整以暇地朝路邊茶樓的二層指了指。

那是一身常服的包大人,憑欄臨桌而坐,隱約看到桌上有茶盞,還有小食。

這都幹嗎來了?看戲來了?

「我只是跟展昭打了聲招呼。」見到端木翠時,這始作俑者居然向他抱怨起來,「他說放心不下,也不想想我當年,那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至於張龍、趙虎他們,更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了:「好久沒看到端木姐出手了,看個稀罕,嘿嘿,看個稀罕。」

公孫策的解釋則透著讀書人的風雅:「怪力亂神,古已有之。姑且觀之,姑且記之,集之成卷,興起小讀,也是一大快事。說到這個,白五俠,在下有一卷《冥道·妖志錄》,閑時所作,不知有興觀否?」

至於包大人,官方發言人展昭給出了解釋:「大人今日無事,聽說我們過來,也就一起來了,說是看看個中是否有冤情……」

是啊,東四道這事,一日之內,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添油加醋,有鼻子有眼。展昭去了解時,目擊者只說是牛車裡坐了個姑娘,到後來越傳越是離譜,有說在畫眉的,有說那姑娘有兩張臉的……

這還了得!哪能任由好事者這麼傳下去!

丑時末,許是因著前一日的傳聞,玄武大街東四道空空如也,卻又熱鬧非凡,因為有開封府一干人包場。

聊案情聊時事,分外熱鬧。小青花它們也在,一身戎裝,黑衣帶劍,卻拉著王朝打花牌,不知怎麼的翻起舊賬,你欠我銀錢,我賒你二兩。一口破碗,也不知道積攢那麼多錢作甚,難不成是想放高利貸?

白玉堂翻著白眼,看什麼什麼不順眼,忽然發覺不見了展昭和端木翠,四下一看,兩人不知何時坐到了對面的屋頂上。夜風習習,身後枝頭葉片婆娑,再映著一輪巨大月掛,兩人言笑晏晏,倒也賞心悅目。

白玉堂畫影一抱,斜倚身後檐柱,忽覺今日之行恍如一夢:真箇是看鬼捉鬼來了?是他太大驚小怪,還是開封府一干人太舉重若輕?

寅時初刻,王朝忽地駭叫,順著他手指方向,可以看到東四道中央影影綽綽,虛無縹緲,似是水波衍動。先是牛車,好大一頭笨牛,呆呆傻傻,皮毛上還黏著土坷垃。然後是牛車拉著的車篷,藍色粗布圍得拙劣,布簾下伸出一雙赤腳,白凈纖巧,像是剛剝出的嫩筍,連白玉堂看了都有些臉熱,很是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衣袂輕動,端木翠自屋檐之上飛身而下。展昭比她後動,卻搶先著地,伸手便去攔她:「小心,今時不比往日。」

小青花也緊張,唰地拔劍出鞘:「主子,我先去!」

端木翠蹙著眉頭看前方的牛車,然後搖頭:「不對。」

她輕輕撥開展昭前擋的手,慢慢向著牛車走了過去。展昭愣了一下,並不去攔她,倒是白玉堂緊張起來,眼見著端木翠跟牛車越來越近,一顆心跳得如同擂鼓,伸肘碰了碰展昭:「哎,那是鬼,你不攔她?」

展昭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反而向旁側讓了一步:「白兄要不要過去看看?」

難得見到這貓兒滿眼的挑釁之色,白玉堂頓時就怒了:「你白五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