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寄魂 第四節

「鬧了半天,魏老頭兒是從你們這兒叛逃出來的。」馮斯說,「怪不得他那麼姦猾,那麼能隱忍。」馮斯說。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好了。」王歡辰依然不以為意,「他原本就是個很聰明的人,在這裡也積累了很多有用的知識,遺憾的是,他的頭腦夠用了,身體終究只是凡人。有的時候,當我們去追求超越能力極限的慾望的時候,光有頭腦是沒有用的。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

「沒錯,看他老人家混得那麼慘,恐怕還真不如繼續呆在這裡呢。」馮斯表示贊同,「好歹這裡有飯吃有網上,對於宅男來說就夠了。」

「如果人人都是宅男,世界早就和平了。」王歡辰說,「他逃出去之後,我們也曾嘗試把他抓回來,但他畢竟聰明,藏匿得很好,後來又找到了梁野這個靠山。我們畢竟都不能打,沒辦法去和梁氏家族硬拼。但後來我還是想辦法成為了梁野的手下,至少可以暗中關注他的動向。據我判斷,魏崇義把我們的知識和守衛人的能力結合在一起,可能對於魔王真相的揣測又進了一步,甚至於……」

「甚至於有可能直接摸到了魔王的本質。」王歡辰說。

馮斯一下子站了起來:「真的?」

「只能說很有可能。」王歡辰回答,「我甚至懷疑近期的所有異動都和魏崇義的發現有關——魔王勢力可能沉不住氣了。這次巴丹吉林廟的事情,多半也和此事有關,它們已經不在乎會不會被我們觀測到了。」

「這算是狗急跳牆嗎?」

「從雙方的實力對比來說,可能我們更接近跳牆的狗。」邵澄說,「也許是魔王終於打算收割了。」

「收割」這個詞讓馮斯禁不住心裡微微一顫。他正想再問王歡辰一些更深入的問題,卻忽然感覺到腳底下有些輕微的顫動。自從喚醒了附腦之後,他的感覺倒是越來越敏銳了。

門被推開了,剛才送茶水的年輕喇嘛急匆匆地跑進來,看神情有些惶急。王歡辰問:「怎麼了?」

「出事了。」年輕喇嘛說話很簡短,「觀測點異動。」

王歡辰的神色瞬間變得肅穆。馮斯忙問:「觀測點?這裡也是觀測點?」

「而且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個觀測點,」王歡辰說,「沒時間解釋了,你和邵先生趕緊離開,另外,這個東西你拿著。」

馮斯接過王歡辰遞來的東西:「這是什麼?U盤?」

「裡面裝著的是我們歷年來累積的重要資料,雖然大致結論你已經知道了,但這些資料以後還能有學術上的用途。」王歡辰說,「希望你也能和魏崇義那樣,結合著守衛人的特殊能力,儘快找出魔王的真相。」

「那你們呢?為什麼不一起走?」馮斯說。

「因為只有你和邵先生才有能力走掉。」王歡辰提高了聲調,「你們倆快走!上到地面後也不能停,盡量走遠些!」

「好,我們走。」馮斯沒有猶豫。從王歡辰的眼神里,他已經看出了形勢的緊迫性,隱隱猜到這裡可能會發生和巴丹吉林苗相仿的事件。而如果說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從魔王世界裡學到了很多經驗教訓的話,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當機立斷,不能矯情。

邵澄自然也十分果斷。兩人離開房間,穿過大廳,按照喇嘛的指點快步跑向大廳另一側的出口。那裡有一台機械升降機,無疑就是為了緊急情況而預備的。

馮斯踩上了升降機的踏板,身體開始隨之上升。事情發生得如此倉促,他甚至來不及和王歡辰多說兩句話。他只能扭過頭,大吼一聲:「我會儘力的,死胖子!」

燈光很快從腳下消失,升降機進入了一段黑暗的上升通道,頂端的出口處隱隱可以見到晨光。已經快要天亮了。

然而,距離那一縷最初的晨光還有幾十米的時候,升降機停住了。

「看來是下面的供電系統已經失效了,」馮斯說,「你有辦法嗎?」

「我是個沒有什麼本事的人,好處在於,總算有那麼一點點笨力氣。」邵澄回答。

邵澄身上綠色的蠹痕激發出來。馮斯注意到,邵澄的手腳似乎微微伸長了一些,臉型也有一點向外凸出,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來,我背你。」邵澄說。

馮斯會意,趴到邵澄背上去。邵澄腳下一蹬,看似沒有用什麼力氣,馮斯卻忽然感到身體懸空,竟然向上竄出了好幾米。在蠹痕的作用下,邵澄一瞬間擁有了超越凡人想像的可怕的力量。

「所以你的蠹痕的作用就是強化自身的基礎能力?」馮斯問。

「是的,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平凡的蠹痕。」邵澄回答。

「武俠小說里早就說過了,一切最平凡的招式,只要擁有足夠的力量,都會擁有石破天驚的效果。」馮斯說。

邵澄笑了笑,沒有回答,繼續向上攀爬、或者說縱躍。馮斯在他背上就像沒有分量的空口袋一樣,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不斷上升,就像在遊樂場里玩某些追求失重感的高空器械。但這個過程沒有持續太久,整個山體都開始晃動,而且越來越劇烈。這個人工開鑿出來的上升通道的洞壁很快出現了明顯的裂縫,並且開始有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下來。

「小心那些石頭,」邵澄說,「它們傷害不到我,但可能會把你砸得頭破血流。」

話音剛落,前方正巧墜下來一塊帶有明顯尖銳的稜角的石頭,足有拳頭大小,向著兩人的頭頂砸下來。邵澄正想要分出一隻手去擋開這塊石頭,但忽然間眼前一花,石頭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是從自己的背後多出來一根長長的金屬桿——似乎是握在馮斯手裡。

「我雖然廢柴,也不能拖累你拖累得太厲害。」馮斯說,「我現在有了一些操縱時間的小技巧,當那些石頭靠近的時候,我有從容的時間打掉它們,而且是在它們沒有動能的情況下。」

「物質和時間,很了不起。」邵澄的語聲里充滿了敬佩。

幾分鐘後,兩人順利地躍出出口,來到了地面上,但按照王歡辰最後的指點,邵澄並沒有停步。在平地上,邵澄的奔跑更加迅速,讓馮斯恍惚覺得自己其實是坐在一輛高速賓士的越野車上。

大約在雪地上跑出兩公里的路程後,地面突然一陣劇烈的顛簸,邵澄立足不穩,摔倒在地上。但他和馮斯都沒有忙著起身,而是索性伏身在地上,聆聽從遠處傳來的聲響。兩人都具備強大的附腦,感知能力比常人更為敏銳,此刻全神貫注地感知著那個地下秘密基地所發出的最後動靜。

馮斯的腦袋又開始疼起來了,毫無疑問,儘管已經離開中心點直線距離超過兩公里,那裡所產生的蠹痕波動仍然很強大,以至於他的附腦又產生了共鳴。他已經很有經驗,毫不抗拒這樣的痛感,反而努力去捕捉和加強,以期待獲取更多的信息。

這果然是一種過去從未感受到過的異動。彷彿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在狠狠地撕扯著空間,但又並沒有造成任何損害,而是帶來了某種——極致的形變。簡直就像是在頭腦里體會到拓撲學的實例,馮斯莫名其妙地想。

但這樣的拓撲學變換並不僅僅涉及到空間,彷彿還和時間有關。來自於劉豈凡的那個移植附腦開始極大地不安分起來,一些詭異的幻象也開始在腦海中升騰。那些幻象飄渺模糊,看不清具體的形象,但馮斯能從中嗅出危險的氣息。

十分鐘後,震動停止了。在熹微的晨光下,冰川深處顯得寂靜安寧,彷彿剛才的地震完全未曾發生過。

「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邵澄說,「地震之後冰川結構不穩,滑坡或者雪崩都很容易發生。」

「但我想回去。」馮斯說。

「回去?」邵澄先是愣了愣,隨即很快地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回去。」

「辛苦了。」馮斯也不多客氣,回到了邵澄背上。邵澄全力奔跑,很快重新回到升降平台的出口處,但兩人向著下方一看,都愣住了。

「時間,果然是時間。」馮斯喃喃地說,「時間發生了變化,和巴丹吉林廟發生的一切多半是一樣的。」

——那條原本供升降機垂直升降的、人工開鑿出來的通道不見了。如今呈現在兩人視線里的,是一道幽深狹長的天然裂縫,一望而知是由大自然的偉力經由千萬年的時光而自然形成的。就在十來分鐘之前,這裡體現出的科技,是一個隱忍堅強的人群的艱苦創造,但這樣的創造在頃刻間被抹去了全部的存在痕迹,被完全吞入時光的黑洞。

「我想,下面的人也已經不在了。」邵澄說。

「但我們還是得下去看看。」馮斯說,「我覺得有可能會找到些什麼。」

「沒問題。」邵澄答得很乾脆,然後開始向下攀爬。他的身手靈活矯健,而且力道十足,這一路順著地縫下行看起來充滿風險,實際上很順利。兩人很快就落到了裂縫的底部,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天然洞窟。

沒有光亮,不管是現代的照明燈還是古代的燭火。沒有人工裝修的痕迹,沒有辦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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