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回 千尋鐵鎖沉江底 一片降帆出石頭

兗州一戰,天下震動。其時天子駐蹕於徐泗,虎視江南,分遣諸將向南攻略,連戰連捷,克城數十,直抵淮河北岸。司馬長風聞知消息,頓生戒意,當即將眾將招回南京,共商對策。

諸葛楨向司馬長風獻計:「江南雖然殷富,卻非久居之地。不入中原,不足以爭霸天下。今朝廷發兵征討龍在天,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此正本盟入主中原之良機也。況龍在天勢孤,若為朝廷所滅,唇亡齒寒,亦非本盟之福。乘朝廷分兵西顧,龍首應速下決斷,興師北上,即解龍在天之危,又取中原之地,則王霸之業可成矣!」

司馬長風深以為然,眾將也無異議。是年初冬,司馬長風令長子司馬玉麒守南京,他自己親統大軍五十萬,徵用舟車民夫亦有數十萬,共計百萬餘眾,浩浩蕩蕩,向北進發。一路之上,所遇小股官軍皆望風而走,不出數日便過了淮河,直逼徐州。

得前敵急報,天賜心驚不已,連夜招陸鴻儒問計。陸鴻儒不慌不忙,攤開一張地圖,中原山川盡在圖中。陸鴻儒指點其間,說道:「我軍在大河,敵軍在大江。這一江一河相距千里之遙,其間河港縱橫,入冬之後,舟船難行。司馬長風勞師遠征,跋涉千里,勢必師老兵疲,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也。雖有百萬之眾,亦不難破之。」天賜欣然點頭。

陸鴻儒又道:「司馬長風若龜縮江南不出,憑大江之險固守,一時也難以攻取。如今他傾巢北犯,我便有千條妙計,讓他有來無回。江淮一帶不適合騎兵馳騁,於我軍不利。徐泗一帶卻是一馬平川,南人棄舟船而就步戰,豈是燕趙鐵騎之敵。示敵以弱,誘之來攻,此戰必勝,司馬長風必死。」天賜精神大振,連道妙計。

這時有一侍衛飛奔入內,稟道:「啟奏陛下,神機營宓大人有信使趕到,送來密函一封。」天賜大喜,接過信函卻不拆看,撫掌笑道;「這封信函無疑是司馬長風的催命符,朕更無憂矣。」

有外人在側,陸鴻儒便改變稱呼,說道:「陛下之意,臣實不解。」天賜笑道:「我等在此與賊人拚命,他宓日華卻在京里養肥了。前番他推說騾馬不敷使用,只送來些許大炮,卻又誤了時日。這次朕從太僕寺撥了五千好馬給他,他便無法推託了。既有書信送到,神機營大隊人馬必然不遠。我軍有火器助戰,如虎添翼,司馬長風焉有幸理。」

兩人一番運籌,商定下破敵之策。天賜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一路向北,最後落在九里山的位置上,笑道:「這便是司馬長風葬身之地。」

司馬長風分大軍為三路,東路曹國梁走淮安,西路鍾雲翱出潁上,他自己親統大軍直取徐州。中路無甚戰事,官軍堅壁清野,不與交鋒,司馬長風連取空城十餘座。而東西兩路卻接連遭到官軍襲擾,行動甚緩,司馬長風不得不壓住中路等候東西兩路。

這一日剛剛紮下營寨,探馬飛報入內,稟道:「敵將蕭若男在營前邀戰,指名道姓要與龍首一決,言語十分無禮。」司馬長風大怒,喝道:「好潑婦,如此囂張,欺我江南無人嗎?哪位將軍願請令出戰,擒此潑婦。」

帳下閃出驍將郝大鵬駱邦正,叫道:「末將願往!」司馬長風將令未下,他身旁的司馬玉雁卻閃到帥案前,將郝大鵬駱邦正擋在身後,說道;「爹,讓女兒去。」

司馬長風道;「為父帳下精兵猛將如雲,遣一女子出戰,豈不惹人恥笑。」司馬玉雁道;「蕭若男也是女子,為何女兒便不能出戰?請爹爹給女兒一枝人馬,女兒定將蕭若男擒下,讓天下人知道,江南司馬家的兒女並不弱於他人。」司馬長風大喜,拍案叫道:「好!為父給你鐵騎一萬,郝將軍駱將軍為輔,只許勝,不許敗。」

司馬玉雁領令出帳,點齊一萬人馬,鼓角齊鳴,殺出營寨。兩陣對圓,司馬玉雁縱馬而出,嬌喝道:「姑奶奶司馬玉雁在此,哪一個是蕭潑婦?快來馬前受死。」

對面旗門開處,閃出一員女將。只見她坐下龍駒純白似雪,身上寶鎧銀亮生輝,火紅的戰袍映襯出桃花似的臉龐,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正是前軍主將蕭若男。她一橫手中長槍,笑道:「你不是本將軍對手,換司馬長風來。」

司馬玉雁大怒,舞動長劍,揮軍殺出。對面的蕭若男也督軍迎戰,兩枝鐵騎攪殺在一起。司馬玉雁專找蕭若男拚命,兩員女將鬥了個旗鼓相當。司馬玉雁所率領的江南子弟卻不是北地健兒的對手,雖然人數佔優,卻無法搶到上風,反而吃了大虧。

蕭若男見好就收,並不戀戰,傳令退兵。官軍都是騎兵,來的猛去的也快,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司馬玉雁氣憤難平,率軍緊追不捨,趕下十幾里路,仍不見官軍蹤跡。郝大鵬駱邦正怕中埋伏,勸說司馬玉雁收兵。司馬玉雁卻不理會,繼續督軍前進。想到來時誇下海口,就此收兵,實無顏回營去見父親。

又追出不遠,道路漸絕,前面是一片低矮的山丘,林木叢生。賊眾接近到一箭之地,官軍伏兵齊出,箭如飛蝗,賊眾接連中箭落馬,亂成一團。蕭若男乘勢率軍殺回,又是一場混戰。待司馬玉雁奮力殺退蕭若男,沖入樹林,官軍弓弩手卻已經盡數退走。

司馬玉雁折了三四千人馬,懊喪地返回大營,向父親交令。司馬長風並不生氣,安慰道;「這一仗雖吃了點小虧,卻探明了敵軍虛實。他們不敢與我軍正面交鋒,只管行奸使詐,占些小便宜,濟得甚事。」嘴上這樣說,心裡卻著實不安。初戰不利,官軍並不如他相象中容易對付。

當天夜裡,官軍復至,東邊放火,西邊鼓噪,吵得司馬長風一夜未眠。第二天依舊如此,司馬長風一紮下營寨,官軍即來邀戰,一擊即走,入夜之後便不停地騷擾。一連數日,司馬長風寢食難安,頭痛不已。

司馬長風不是庸碌之輩,雙方強弱之勢他看得清清楚楚。他這次起兵五十萬,數倍於官軍,利於速戰速決,卻不利於相持。無奈各路官軍忽東忽西,一時摸不清底細,不能輕舉妄動。這一日探馬來報:皇帝親統大軍屯紮於九里山。司馬長風聞訊大喜,當即傳令各營加速前進,直取九里山,尋機與官軍一決雌雄。

接連渡過澮河沱河唐河汴河,眾軍長途跋涉,皆疲憊不堪。司馬長風卻不許休息,生怕官軍遁去。諸葛楨等勸諫不可輕兵冒進,司馬長風全當成耳旁風。據九里山一日近似一日,各路探馬回報,官軍不但沒有退兵,反而日漸增多。司馬長風求戰之心更切,催得也更加緊了。

兵至濉河,終於遇到官軍的抵抗。這一次不是小股游騎,而是大隊人馬,足有三四萬眾。兩軍隔水相持,官軍陣中一將挺槍而出,大叫道:「某乃後軍大將韋應麟。司馬長風鼠輩,你已經落入聖上布下的天羅地網,何不早早下馬歸降,以免一死。」

司馬長風大怒,馬鞭前指,賊眾大舉渡河。官軍沿河一字排開,萬箭齊發,密集如雨。賊眾中箭者無算,順河漂流而去,水色皆赤。無奈賊眾勢大,人人奮勇,前赴後繼,官軍抵抗不住,才一接戰便四散而去。司馬長風四顧滿山遍野黑壓壓的人馬,志得意滿,仰天狂笑道:「昏君,今日必取爾狗頭。」眾軍士歡聲雷動,連日疲勞頓消。司馬長風傳令鳴鼓而進,數十萬大軍直取九里山。

一路北行,四望皆是無邊無際的大平原,遠處隱隱可見一帶連綿的山影。左右稟道:「龍首請看,那就是九里山。」漸行漸近,山上景物一覽無餘,光禿禿的山坡上哪有官軍的蹤影。眾將十分懊惱,諸葛楨進言道:「龍首,官軍不戰而走,其中必有奸謀,不可不防。」

司馬長風大笑道:「昏君畏懼我軍聲威,狼狽遁去,有甚奸謀?今日便在九里山上紮營,明日一鼓作氣攻下徐州,略取山東,直搗京師,看這昏君還往哪裡逃?」眾將哄然稱是,各催本部人馬向山上擁去。

忽然,山背後鼓炮齊鳴,伏兵四起,無數官軍象是從地里冒出來的,轉眼間滿山皆是,殺聲震天,看旗號當是皇帝親統的中軍。眾將皆驚,司馬長風卻大笑道:「昏君不來尚能逃得性命,他這一來便走不掉了。眾將士,給我殺上山去,取下昏君狗頭。」這一聲大笑以絕頂內力送出,聲傳十里,幾十萬賊眾聽得清清楚楚,無不為之振奮。也不等主將號令,一窩蜂似地向山上衝去。

山頂的官軍不慌不忙,弓弩手射住陣腳,神機營將士抬出各色火炮,有數百尊之多,在山頂上一字排開。中軍令旗一出,炮手點燃引信,只聽一聲聲巨響震天動地,一道道火龍騰空而起,落入賊陣,捲起團團烈火濃煙。賊眾陣形密集,頓時死傷無數,亂成一團。

司馬長風大叫道:「不要自亂陣腳,大炮沒什麼可怕,只要殺上山去,火器便無用武之地。弟兄們,殺呀!臨陣退縮者立斬不赦,殺敵立功者重加升賞。」賊眾驚魂稍定,重整隊伍,以藤牌手開路,再次向山上衝去。

官軍弓弩手退後,換上手持火銃和神機箭銃的神機營將士。火銃也就罷了,神機劍銃卻十分厲害,上裝數十枝弩箭,借火藥之力發出,勝過尋常強弩十倍,賊眾藤牌手也抵擋不住。戰不多時,火銃噴出的道道烈焰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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