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江聲不盡英雄恨 天意無私草木秋

百毒天尊仰天狂笑。這一招暗器手法又快又狠又准,免不了要自鳴得意一番。轉向天賜,說道:「現在已經沒有外人在場,這筆交易怎麼做?你給個答覆吧。」

天賜笑道:「先驗貨物,後談生意。小雪,把玉貔貅拿出來,給這老毒蟲看看。」東方映雪用絹帕裹起玉貔貅,托在掌上,走出洞口。百毒天尊盯著玉貔貅,雙目放射出貪婪的異光。天太黑,看不清楚,他又走上幾步。驗看無誤,心中狂喜,大叫道:「不錯,正是此物。李老弟快說,咱們怎麼個分法?」天賜笑道:「小弟想先聽聽百毒兄的意見。總要公平穩妥,大家都滿意才行。」

百毒天尊利令智昏,注意力全被玉貔貅所吸引,居然沒有留意天賜手中為何挽這一張弓,更沒想到天賜尚藏著一枝穿雲箭。正在琢磨如何瓜分玉貔貅,心中所想是飲下靈乳,武功大進,那時如何如何風光。忽然眼前寒光一閃,金風撲面,穿雲箭疾射而至,快如閃電,一箭正中額頭,直貫後腦。這老賊連一聲慘叫也未及發出便一命嗚呼,屍體屹立不倒,雙目怒睜,大約是有些死不瞑目。

東方映雪一聲歡呼,撲入天賜懷中。念及大仇雖報,齊大叔卻死難復生,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天賜拍拍她的肩頭,輕聲安慰道:「小雪,生老病死,世事之常。死者已矣,真正痛苦的是生者。死生相較,也許死者更快樂。齊大叔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為你恢複武功。現在咱們無法出洞,正好乘此機會飲下靈乳,完成他老人家的遺願。好在卧龍山莊的人都已斃命,沒有留下活口,短時間內不怕有人找到這裡。」

東方映雪哭聲漸收,天賜略略寬心,扶她倚石壁坐下。取過玉貔貅,拔出風雷劍,運足真力平平削去。劍光過處,玉貔貅的頭部應手而落。玉貔貅似無想像中的堅硬,斷口處光滑平整,不見有液體流出。

天賜有幾分詫異,靈乳難道藏在腹中?再次運劍切向腹部,玉貔貅應劍而裂,毫不費力。再看斷口處,依然光滑平整,玉貔貅居然是實心的。「有假!」天賜心中閃過此念,抽出東方映雪那口長劍,再向碎塊上砍去。只見玉屑紛紛,玉貔貅碎成無數塊。這哪裡是什麼利劍難傷的至寶,分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石。

「假的!」兩人同聲驚呼。東方映雪心中慘然,泣道:「齊大叔,你死得好冤,拼著性命卻只換來一件假貨。一定是偷天換日那老賊搞的鬼,一定是他。我要殺了他,千刀萬剮,為您報仇。」

天賜將他攬入懷中,輕聲安慰。東方映雪一日勞頓,變故迭生,早已心力交瘁,不久就依偎在天賜懷中沉沉睡去,微合的秀目依舊閃動著晶瑩的淚珠。天賜卻久久不能成眠。東方映雪斷定假玉貔貅出於偷天換日之手,他卻不做此想。偷天換日此舉除了得罪天下英雄,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如果說玉貔貅本來就是假的,官府偽造玉貔貅,散布流言,挑起武林群雄自相殘殺,這也許更合情理。一想到此天賜便心驚肉跳。如果事實真如他所想,則各江湖組織之間,江湖組織與官府之間的對抗將愈演愈烈,洶湧的暗潮將化為滔天巨浪,再也不可收拾。

夜深了,山洞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清晨風收雨止,烏雲散盡,紅日東升。天賜一覺醒來,不禁大喜過望。一場大雨衝去了洞外的劇毒,終於可以出洞了。

喚醒東方映雪,天賜用風雷劍在洞壁上挖掘出一個石穴,安葬千面神魔。東方映雪為他整理衣冠,見他依舊是那付魏百通的相貌,不覺又是一陣心酸。輕聲泣道:「齊大叔,您為小雪而死,可是小雪卻無力為您恢複本來面目。您以前要我學易容術,我總以為那隻不過是雕蟲小技,不屑一顧,今天才知道自己錯了。齊大叔,小雪對不起您。」從千面神魔懷中取出易容秘本,珍重藏好。

天賜安慰道:「小雪,齊大叔一生鑽研易容術,這付假面孔是他最後一項傑作,就讓他一起帶走吧!」將千面神魔的屍身送入石穴,用碎石封住。兩人拜倒在地,天賜禱祝道:「您老生不能在此清修,死後能埋骨於此,您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您老的遺願,我和小雪會代您完成。為小雪恢複武功,將您老傳下的易容術發揚光大。」

一席話又引得東方映雪大哭了一場,天賜也陪著她落下幾滴英雄淚。兩人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這個令人傷心又令人懷念的山洞。

兩人結伴下山,尋回馬匹,縱馬北行。天色過午,岳州城悠然在望。

城南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官道。一群佩刀背劍的武林人圍成一個大圈子,正在看熱鬧。圈中傳出陣陣吵鬧聲,不知發生了何事。天賜下馬擠進人群,只見當中兩方對峙,劍拔弩張。一方是一個濃眉大眼的佩劍青年,幾名隨從均甚精悍。另一方卻是多日前欲強請魏百通,後被張清泉驚走的莫老大一夥。莫老大此時正揪著一個人的衣領,那人愁眉苦臉,正是妙手大聖魏百通。

只見那佩劍青年滿面怒容,說道:「莫老大,在下只想向這位魏老兄探尋其師的下落,問完之後自然會將魏老兄送還。閣下連這點面子也不肯給嗎?」

莫老大冷笑道:「空口無憑,誰能相信你不是弄奸使詐。姓魏的在比武大會上搞鬼,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現在落在咱們手裡,不會輕易放過他。玉貔貅還要著落在他身上,這小子可是個值錢貨色。幾句話就想讓咱們放人,免談!」

魏百通叫苦連天,說道:「莫老大,口下留德。我魏百通可沒得罪你,你胡亂栽贓,是要害死我嗎?」莫老大怒道:「還敢狡辯!老子親眼所見,哪個栽你的贓?」魏百通叫道:「真是見鬼了!昨天我在客棧里整整呆了一天,根本就沒去參加比武大會。你說我在比武大會上搞鬼,這是從何說起?」

天賜心中暗笑。這位魏老兄代人受過,有理辯不清。自己與他有一面之緣,又有求於其師,既然遇上就不能不管。排眾而出,說道:「莫兄,請聽在下一言。」天賜昨日在比武大會上出盡風頭,在場眾人沒有不識得他的。莫老大聽天賜客客氣氣稱他為莫兄,不免有些受寵若驚,一身骨頭也不知輕了幾兩幾錢。賠笑道:「原來是李大俠,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天賜道:「在下與這位魏朋友略有交情,見他受屈不能不站出來講幾句公道話。昨日盜寶之人決不是魏朋友。那人將百毒天尊偷天換日諸位高人玩弄於掌股之間,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去自如,武功膽識均非泛泛。恕我直言,如果魏朋友是那盜寶之人,以莫兄的武功修為,絕難將他擒住。」

莫老大連忙鬆手放開魏百通,一臉的尷尬之色。說道:「在下不知魏老兄是您的朋友,多有得罪。大人不計小人過,請大俠海涵。」帶著一干兄弟,灰溜溜地走了。在場眾人懾於天賜威名,雖然未必盡信天賜之言,卻無人再出異議。

那佩劍青年猶豫良久,終於鼓足勇氣,上前說道:「在下五行門穆英傑見過李大俠。魏百通之師與在下有殺父之仇,在下欲向他探詢其師下落,請大俠成全。」

天賜道:「穆少俠心切父仇,孝心可嘉。貴門與偷天換日結仇的經過在下也有耳聞,偷天換日只有小過,並非真兇。何況其師下落魏朋友也未必知道。即使魏朋友知道並告知少俠,少俠自信武功能勝過偷天換日嗎?」

穆英傑聞言一呆,即而昂然道:「父仇不報枉為人。在下縱然武功不濟,也要尋那老賊一拼。生死之事,並未放在心上。」

天賜想起自己初出茅廬時的魯莽,與穆英傑簡直如出一轍,對他油然而生幾分好感。如今見他一意孤行,只怕要招來殺身之禍,不能不奉勸幾句。說道:「匹夫之勇不可逞,大好身軀不可輕,生死事大,怎能不放在心上?少俠身系五行門興衰,所言所行不可不慎。少俠尋偷天換日報仇,不論結果如何,貴門與偷天換日一脈勢必結下深仇。從此冤冤相報,不知要傷亡多少門人弟子。為一己之私怨,置舉門弟子於危境,絕非令尊所願。」

穆英傑呆立半晌,長長嘆了一口氣。深施一禮,說道:「一言頓開茅塞,在下受教了。」帶著同門兄弟黯然而去。圍觀的眾人原有不少打著混水摸魚的主意,現在見無便宜可撿,也陸續散去。

魏百通上來千恩萬謝。從言談中得知,他被何綉鳳劫走之後,中途又被其師所救,其後就一直結伴而行。昨日偷天換日嫌他武功不濟,礙手礙腳,便將他留在客棧,獨自前去赴會,直到現在也沒回來。他在客棧等得心焦,出城來散散心。不知為何竟被許多武林人士追逐,不小心落在莫老大手裡。

天賜暗想:「只怕你出城散心是假,打野食撈外快是真。」也不出言點破,將昨日比武大會上發生的事大略相告。魏百通這才恍然大悟,大叫冤枉。

進城回到客棧,已經是薄暮時分,卻不見張清泉返回,連宓日華一行也不見了。找柜上一打聽,才知張清泉曾經返回,今早一行人便結帳離去了,臨行時留下了一張短箋。天賜要來短箋,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久候不歸,先行一步。所託之事已成,師弟請速來相會。

天賜大喜,所謂所託之事已成,自然是說動了偷天換日,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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