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重計 箭音去

終於到達一個地形合適的位置,而梁鐵橋又不著急,所以今天是不問源館搶先一步對啞巴和窮唐下手的。夜宴隊雖然晚了些但僅僅晚到了一步,而且很巧的是他們和不問源館採用的是同一種方法對啞巴和窮唐下手。

兩股秘行組織首先撒出的是馬隊。這馬隊就相當於兜網,先大範圍布局,然後慢慢收攏。其目的主要是用來阻攔啞巴逃跑,攪亂他對逃跑路線的判斷,消耗啞巴的體力和武器數量。而最終真正對其實施圍捕的是在馬隊之後佔據各關鍵位置的高手。如果不是兩國秘行力量相互干擾,如果這樣的計畫能得以實施,那麼啞巴想要逃走可就不像剛才那麼容易了。

正當不問源館的馬隊剛要形成兜勢,卻突然發現到又一批的馬隊出現。而夜宴隊的馬隊出現之後,也才發現到不問源館搶在自己之前要對啞巴實施同樣的企圖。面對這種意外狀況,雙方馬隊馬上轉移目標,試圖阻截對方。原因很明確,要想得到一件東西,首先要保住這東西不會被人搶走。馬隊之後的高手則立即收縮陣形,不敢輕舉妄動,但也要做好一切輕舉妄動的準備。而雙方主持此次行動的頭領則在第一時間內找到與自己同一目的對手,於是便有了梁鐵橋和豐知通的直接對陣。兩股高手誰都不敢輕動的狀態,給了啞巴奪馬逃走的機會,也讓齊君元很幸運地未被盯上。

梁鐵橋將手中刀一橫,左手食指、中指、拇指輕捏住刀頭,再整個往前微微一推。這是江湖中刀劍相向時使刀人常用的致禮方式。

「豐大俠來我南唐境內,是我南唐江湖道上的幸事。只是自家之事自家理,有些活兒勞煩不起豐大俠。我讓手下西邊驛亭備美酒肥羔款請豐大俠,酒酣肉飽之後恭送大俠離唐歸蜀。」梁鐵橋說話很客氣也很豪氣,言外之意是豐知通只要不和他爭奪啞巴,他將把他當貴賓對待。

「梁大把頭現在還說得江湖道的話?梁大把頭又是何時當了南唐國的家?呵呵,其實尊駕現在已經兩頭都夠不上了,只能是陰暗處打理些雜事而已,沒名沒分的又是憑的什麼身份把我往外趕?」豐知通明嘲暗諷。

梁鐵橋聽出豐知通話里損他,於是眼珠一瞪,掌中一緊,那厚背薄刃的割纜刀陡然發出一聲亮音。

豐知通表情未變,手中劍尖卻是微微顫動,發出輕聲的嗡響。

「在此處只輪到我拔刀哪輪到他人說話。你不用管我憑什麼身份,只需知道我手中刀何等鋒利即可。」梁鐵橋向來是個狂妄不讓人的人,剛才對豐知通一番話已經是難得的客氣,未曾想卻招來一通嘲諷。如果此時仍在楚地的話,他這個江湖梟雄還是會權衡周圍關係和自己處境利弊等因素,說不定也就忍了。但現在是在南唐境內,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上,那麼這口氣怎麼可能忍下。於是立即凝神運氣抬臂提步,刀劃偏鋒就要動手。

豐知通早就全神戒備,他預料到梁鐵橋會動手,他也希望梁鐵橋動手。雖然兩邊力量相當,但打一場下來無論輸贏自己這邊都會折損嚴重。對方是在自家境內,有什麼折損傷殘可以快速得到救治。而自己這邊就算衝破對方的阻擋,也只能丟下所有逃不走的人逃走。不過他更擔心梁鐵橋和自己比耐心,僵持這種對峙狀態。暗中卻去調集官兵過來圍堵自己,到那時自己這邊能順利脫身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豐知通要激怒梁鐵橋,讓他主動出手,動手比不動手要好。因為梁鐵橋的「天壁斷江」適用於防守,自己的「落瀑流沙」適用於攻擊。如果能激得梁鐵橋以「天壁斷江」來主動攻擊,天壁移動,又如何能夠斷江?那麼雙方兜勢對擊之下,自己便會大佔便宜。即便仍有損傷,但絕大部分人應該可以順利從不合正常兜形的「天壁斷江」中衝出。

但就在梁鐵橋以小劈刀式朝豐知通衝過去時,從附近的某處突然飛出一聲尖利的長音,就如同惡鬼被投入煉獄時的慘呼。梁鐵橋、豐知通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所以馬上反應聲這聲音很像是匪家的響箭。

梁鐵橋猛然止住了自己的攻勢,轉頭朝著響箭發出的方向看去。豐知通也撤劍連退幾步,將自己放置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然後也和梁鐵橋一樣扭頭看去。此刻這兩個絕頂的高手心中都在不停地撲通亂跳,他們沒有想到離著自己這麼近還有第三股力量,而且是自己沒有發現的力量。不會又是大周的鷹狼隊吧,上次在上德塬他們躲在一旁自己沒能發現到。

但是第三股力量始終都不曾出現,發出響箭的位置一直平靜如常,就連個葉飄樹搖的雀兒飛都不見,更不要說人了。那裡不像一個躲藏了好多人的兜相,這麼多的高手辨別查看仍看不出爪子的具體位置,那麼這第三股力量絕不會超過三個人。

就在豐知通和梁鐵橋再無法耐心等候,準備指揮身後人往那邊包抄尋找過去時,幾乘馬匹狂奔而來。馬匹有不問源館的也有夜宴隊的,馬上的騎手離得很遠就已經在大聲呼喊,而且呼喊沒用不問源館的暗語和一江三湖十八山的哨語,由此可見事態的緊急。

「不好,標兒被一眾聚義處的楚娃兒套了!」這不是暗語,只是用了很多江湖術語。其意思就是他們要拿的目標被楚地一眾聚義處的高手們捉走了。

豐知通反應很快,立刻低聲問一句:「方向?」

「昌北道順著起雁河往西,估計是想要繞過岳州入洞庭,再折轉回潭州。」有人答道。

「走!直奔西北,截殺岳州城。」豐知通說完後手一揮,身後的高手立刻行動。而他自己則在所有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收劍回身奔走。

豐知通走了,最終沒有和梁鐵橋做一次慘烈對決。而他走出才十里不到,立刻往西南直撲昌北縣。昌北道的尾端就是昌北縣,他這要在那裡截住周行逢手下一眾聚義處的人,奪回啞巴和窮唐。而剛才那些截殺岳州城的話只是說給梁鐵橋聽的。

不知道梁鐵橋有沒有聽到豐知通所說的話,但他卻是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可能是反應比豐知通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狀況,需要理一下思緒。也可能是他發現到其他什麼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現在已經將抓捕啞巴的事情丟到一旁。而其實此刻他的思維比別人想像的還要滯後,到現在都未曾從剛才那支響箭里拔出來。

「響箭不知何人所射,但絕不會是莫名其妙的行為,其中必有一定含義。對了,從剛才箭哨劃空的方向上看,響箭所指是啞巴逃走的方向。啞巴為什麼要往那個方向?相比之下,那個方向並沒有任何有利於逃跑的地勢、地形。像這個如同野獸般的漢子對周圍自然環境最為敏感,他為何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對了!不是錯誤!而是圈套。他逃走的這方向是與前往廣信府的官道相悖,這樣做是故意引著我們往那邊走。因為有與他有關的人是要往廣信府那邊去,而那些人肯定是身負重要的事情,或者他身上的重要物件已經轉移到那些人的手中了。」

梁鐵橋是江湖幫派中的大瓢把子,當然比任何人都熟悉響箭在匪家的作用。響箭是發現目標後給大隊發信所用,但響箭的發信方位是朝著遠離目標的方向,這是為了更少得引起目標註意。所以匪家有「響箭走空向,盜旗去財方」之說。

「發響箭的人可能是要誤導我們,讓我們往啞巴逃走的方向去追。也可能是為了給我們指引,但這個指引的方向卻是相反的。必須知道響箭的特徵才能找到正確方向。」

梁鐵橋在思考,但他始終沒有重新回憶一下剛才的響箭聲,那聲音其實仔細琢磨下會發現和一般匪家的響箭是有區別的。另外,他也沒有試圖再去找發出響箭的人,因為不管那人是誤導還是引導,能如此放肆毫無顧忌地射出響箭,說明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進退自如的準備。

站在原地沒有動,但梁鐵橋的思緒其實已經縱橫來回好多回,並且已經到了完全貫通的地步。所以當他再次移動身形時,發出的命令已經和豐知通完全不同:「不管原來的標兒,往廣信追下去,沿途注意找出異常的新標兒。」

這話說完,幾個馬隊成員率先朝齊君元離去的方向追了下去,然後眾多高手躥縱跳躍,很快消失在荒蕪的曠野之上,以各自的方式追趕下去。

豐知通和梁鐵橋都走了,此時如果齊君元還在的話,他會發現自己之前感到的那個危險依舊存在。也就是說,那危險和豐知通、梁鐵橋無關,而是來自第三方。

豐知通和梁鐵橋都沒有追蹤響箭的來源,轉而去追尋新的目標了。這是聰明的做法,面對不見其形不知其力的對手,採取不去招惹的方式是最正確的。更何況別人也確實沒有招惹你,只是放了一支不明原因的響箭而已。所以他們不知道放響箭的是誰,不知道放出的響箭其實是一支很短、很短,短得就像一個箭頭的響鈴袖箭。

至於齊君元,他雖然也隱約聽到了響箭的聲音,但他認為這是危險的,更加不會好奇地回去查辨清楚是怎麼回事。好奇是刺客的大忌之一,更何況是在身負重任的情況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