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游龍吞珠 疑恩者

在知道牲畜疫情之後,花蕊夫人趕緊找到了阮薏苡,想讓她找到抑制疫情、治療疫病的方法和藥物。但是對於一項無名疾病的研究治療怎麼可能在短時間中就辦到,所以阮薏苡採用了另外一種辦法,先確定一下這些牲畜所得疫病與人的關係。而這一個確定只需要很簡單的手段就能辦到,阮薏苡採用的辦法是直接讓死囚牢里的一些犯人和得病牲畜做各種不同形式的接觸,再安排另外一些犯人食用病死牲畜的肉。

結果表明,疫病並不會在人身上傳播,即便是吃了病死牲畜的肉,那也只會出現很小幅度的身體異常,如腹瀉、噁心等癥狀。阮薏苡後來又仔細對病死牲畜的肉進行了查辨,發現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癥狀,是因為牲畜死時已經耗盡了陽氣,遺留在身體內部的只有陰寒,所以食用之後才會出現腹瀉、噁心等異常。

阮薏苡找到了幾種常見的葯料,如花椒、鴨嘴草、烏樟葉、燙舌果。這些都是可以消除陰寒,提升食用者內陽的藥物。而且這些藥物同時還是香料,具有獨特的香氣,在燒煮病死牲畜的肉時加入可以使其更加美味。驗證結果表明,那些犯人在食用加入葯料的牲畜肉後,再沒有一個出現身體異常的現象。

阮薏苡解決了病死牲畜可食用的難題,但即便是能吃,那麼大片大片地死去,能吃也來不及吃呀。所以花蕊夫人將自己做緋羊首的方法進行改變,用鹽和香料腌漬,到了一定時候取出放在陰處晾乾,這樣既可以長時間保存,同時也去除了肉中所帶的陰寒之氣。有了這個方子,不管那些已經得了疫病的牲畜,還是懷疑得了疫病的牲畜,或者為了控制疫情而大範圍屠宰的牲畜,都不必深埋或火燒處理,而是可以採用這種方法將肉儲存起來,作為存糧的輔助儲備,在需要的時候再取出煮食。

而就在處理病死牲畜的過程中,阮薏苡得到一個意外的收穫。她在用死囚犯人接觸、食用病死牲畜的試驗中,提取到一些致病的菌毒。為了找出這些菌毒的特性,她決定將這些菌毒培活成型。

「立刻將這個單子送到毋大人手中,讓他將此事落實下去。」孟昶來不及取筆批複,急匆匆從枕頭邊的匣子里取出個私印蓋了,便讓近伺太監趕緊給毋昭裔送過去。

毋昭裔接到寢宮近伺太監傳來的單子後,也是拍桌喊「妙」。然後趕緊傳令給兵部、工部、吏部,讓三部共同行事,將這單子上的方法儘快傳到疫區。而隨後沒有疫情的地方也都得到了這個方子,以便一旦發現到牲畜異常可以立刻加以處置,將損失減到最低。

後來蜀地百姓發現,這單子上的方法不但是可以長時間儲存生肉,而且經過這種方法製作後的肉食會變得更加美味。於是形成過年、過節時將屠宰後吃不完的牲口肉按這法子製作成腌肉的習慣。製作方法再經過多少年的簡化和改進,最後形成了如今全國有名的四川臘肉。

毋昭裔很快就將製作腌肉的辦法傳了下去,而趙崇柞卻是沒有在該到的時間裡迎到豐知通,反而是非常意外地迎到了華公公。只是現在的華公公已經不是剛出成都去接應豐知通時的華公公,那時候他可以說是前呼後擁、八面威風,而現在卻如喪家之犬惶惶而逃。他身邊帶出去的高手一個都不見了,只有幾個不知道來路的人陪伴著他。

陪著他的人有三男兩女,從穿著打扮上一看就知道不是蜀國人,應該是由東南什麼地方來的。他們中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子,還攜帶著一把古琴。一個年長男子說是這女子的遠房舅舅,另一個年輕男子則是這女子的表弟,還有一對中年夫婦是這女子的家佣。他們這幾人是送那女子到蜀宮來投親的,因為女子家中遭遇災難,現在只餘下她一人。

華公公是在三台縣桐木茶亭見到趙崇柞的,這裡是不問源館設在成都外圍的一個暗點。

就像多少年未曾見到的親人一樣,華公公幾乎是跌扑向趙崇柞的。平時里華公公只在蜀國內宮之中,與外部官員接觸很少。即使是趙崇柞這種經常出入內宮的重臣,華公公與之也沒有什麼交集。這是因為怕被別人誤會外朝內廷間有何勾結,這種事情在皇家可是大忌。另外,朝廷重臣和內宮太監總管們之間還是相互有些看不起的,一方覺得自己是國之棟樑,另一方則覺得自己是皇家親信,就像皇上自家的人。

但是此刻華公公是將趙崇柞當成了自家人,全不顧自己的面子。由此可見他這些日子在外所遭遇的境況是何等艱難,所遭受的驚嚇和打擊是何等巨大。

一個人在某些狀況下可以丟失了形象、身份乃至生命,但絕不會丟失了天性。而一旦狀況能夠有所改善,最快速度恢複並且可以運用的也是天性。所以當趙崇柞剛將差點跌扑在地的華公公扶住後,天性狡疑如狐的華公公立刻轉身,指著身後陪伴他而來的三男兩女尖聲說道:「拿下!將他們全部拿下!」說話時眉角、嘴角一陣亂顫,顯得十分猙獰。

華公公一令既出,也不等趙崇柞有何指示,不問源館的高手們便立刻身形閃移,將那幾人團團圍住。而最為重要的是將那幾個人與華公公、趙崇柞安全隔開。

「為什麼要這樣?」「我們可是救了你命的。怎麼翻臉就不認人了。」「我們根本沒要求你回報什麼,可你也不用這樣對我們啊!」幾個人感覺情況發生得太過意外,紛紛朝著華公公半是喊冤半是質問地嚷嚷著。

「這世界上有意外,有巧合,有幸運,但是當一個幸運很巧合地出現在一個意外中時,那麼背後肯定還會有真相和目的。」華公公的回應有些像是答非所問,但這話一說,該明白的都應該心中明白了,不該明白的也多少能聽出點意思來。

也就在華公公說出這話之後,有人開始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露了破綻。有人已經在偷偷觀察周圍環境和形勢,尋找可殺出生天的機會。還有人則現出惶恐驚懼的神情,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華公公,而這個人就是那個年輕美麗的女子。

「按理說,我帶領一眾大內高手秘密行事,是不該有意外出現的,但是卻偏偏出了意外。沒人知道我們來自哪裡,沒人知道我們要去哪裡。但偏偏我們才到清平村,自己人一個沒見著,就遭遇大股高手的襲殺。而意外發生之後,偏偏是我這個最沒用的人能夠逃出。當我昏倒在路旁的時候,你們很巧合地出現了,於是我很幸運地成為唯一一個獲救者。然後你們又很巧合的是要來成都,我又很幸運地成為你們的同行者,或者也可以說是你們的引路者。因為有我的御牌路引,你們就可以在蜀國的所有關隘卡口暢通無阻。」華公公分析得很是到位。

而那幾個人的狀態此時卻有了些改變,因為他們沒有聽到華公公說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所以心中知道自己所處境地還沒有到最後地步,計畫依舊有進展下去的可能。幾個人中只有那年輕女子的神情始終沒有絲毫改變,而這種沒有變化的狀態才是最正常的狀態。

華公公在繼續說:「我之前在幾處關隘卡口未戳穿你們,是因為無法確定那些官兵能否在你們手下保住我性命,所以才一直裝傻與你們周旋到此處。而現在你們已經落在不問源館趙崇柞趙大人手中了,有什麼歹詐念頭還是都斷了吧。」

那年輕女子依舊沒有變化,這仍是正常表現。一個家在千里之外的閨中女子如果立刻因為不問源館和趙崇柞的名頭動容,那倒真有可能是懷有著什麼目的和企圖。

不過年輕女子此刻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情形,她在暗自慶幸,慶幸還沒到成都就見到了趙崇柞這樣的蜀國重臣,慶幸自己是落在趙崇柞和不問源館手中。這樣一來,下一步計畫不但可以繼續得以實施,而且能更可靠、更可信地實施。

秋風勁颯,山勢連綿,重翠無際。在杳無人跡的秦嶺南麓,有一支裝備精良的輕騎軍在叢林、石崖間穿行,快速朝著西面行進。

趙匡胤意氣風發縱馬奔在這支輕騎軍的最前面,身後緊隨張錦岱和程普。現在的趙匡胤已經是禁軍伐蜀的前營大帥,但他卻是帶著隊伍一馬當先,從位置狀態上看,則更像是替代了張錦岱做了前營的先鋒。

前營大帥這個職務是趙匡胤主動從柴榮那裡爭取來的,能順利得到可以說是幸運,也可以說是柴榮特別看重於他,不忍拂了他的心意。而其實柴榮不忍拂他心意的事情又何止是這前營大帥的職務,就連這次改變之前斂實撫內的策略,轉而大膽攻伐西蜀,也是因為趙匡胤的力推才臨時確定的。

其實在此之前,柴榮與趙匡胤、王策、趙普有過一番當前形勢的分析和商榷。趙匡胤認為南唐不能動,動了以後會促使李弘冀擁權,然後與蜀國聯合夾擊大周。所以要動南唐,先要解決蜀國這個後顧之憂。而目前動蜀國的話,不管是從大周的經濟實力、物資供給來看都不是恰當時機。再有一個,滅佛取財,致使民心動蕩,此刻更應該撫內而不適於攻外。而且趙普設計以渭南感染疫情的牲畜與蜀國易貨,一旦疫病在蜀國大範圍傳染開來,蜀國軍備用馬數量銳減,可保三年內他們無法對大周構成威脅。

但是就在這次分析商榷過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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