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猿奪卷 石間縫

齊君元的借形跟蹤法算是離恨谷中一種絕妙高深且非常實用的跟蹤技法,它是利用周圍地形、環境和物體遮掩自己的身形。在這過程中,要度算到地形高度、角度,被跟蹤目標的速度,每一階段自己的置身位置,等等,從而保證跟蹤中自己的身形始終有遮掩物,或者是在對方視線無法夠及的範圍內。而目標不管是什麼走法,都不會從他的注視範圍中消失太長時間。一般練成這種跟蹤法的人最多是讓目標暫時消失「十滴水」(也就是間斷滴落十滴的時間),所以這技法的修鍊級別也是以滴水的次數作為恆定,最差級別也就是剛剛夠出道的就叫「十滴水」。而齊君元這技法已經練到了「六滴水」到「五滴水」之間。

齊君元對自己的借形跟蹤法非常自信,因為他的特長就是隨意、隨性、隨境。他相信不管目標怎麼走,即便目標有特別的能力可以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發現自己的氣息聲,但都無法直接看到自己身在何處。

自信是好事,但有些自信能否成立卻不是自己決定的。齊君元最後一次掩身是在一棵大樹後面,停留了「五滴水」的時間。他是要等前面那兩個怪人過了一個土石堆積的凸彎後自己才能再次追上去。可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就這「五滴水」的時間,就那麼二三十步的距離。當他悄然如狸貓般追過那個凸彎之後,卻再也看不到那兩人的蹤影了。

怎麼會這樣的?齊君元在心裡問自己。那兩人會飛?就算會飛那也得扇扇翅膀抬抬腿呀,不會這麼快就不見了呀。那麼是直接躍入天溝了?也不對,一個是根本沒有理由躍入天溝,再一個從他們的立身位置到天溝有好幾十步的距離。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那也該是在齊君元到達凸彎之後才能到達。而且以那麼快的速度奔跑,這一段路徑上也該留下一些痕迹。

齊君元仔細盤算了一下,自己停留的「五滴水」再加上自己從大樹後面快速移動到凸彎的時間,只夠那兩人在周圍二十步內從容做些事情,於是他以凸彎剛過的位置為中心,在輻射二十步的範圍認真查辨了一番。這範圍雖然夠不到天溝邊沿,但其中也有草叢、荊棘叢、大樹、石堆等物。如果這兩人有比范嘯天融境之術更高超的技法,那麼在這大白天中騙過自己的眼睛也不完全是沒有可能的。

但是讓齊君元很難以置信的是他什麼都沒有找到。他將所有的位置都看過,也用手摸過,最後還用樹枝敲打了一遍,但是什麼都異常都沒有。最後幾乎是完全匍匐在地,卻連那兩人正常行走該留的細微痕迹都沒有找到。

不過越是這樣齊君元就越覺得這兩人值得去尋找。他是個殺人的人,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事情,只相信技法、技巧的可能。所以他心中確定這兩個人的蹤跡全無是採用了一種技法,就像范嘯天那樣可以站在別人面前卻讓別人無法覺察出的技法。或者是選擇了一條路徑,一條一般人無法發現和無法想像的路徑,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人行走的路徑。

齊君元擴大了查找的範圍,他仍然是從痕迹上入手的。因為像這種野外的環境情況很複雜,就算是受過非常嚴格訓練並且具備豐富江湖經驗的殺手也很難在這種環境中不留下痕迹。而那兩個人腳穿茅草鞋,身背竹簍,腳下行走、身形轉移中都是很容易留下痕迹的。

但是齊君元連找了兩遍,從起點朝外輻射的所有方向上都沒有發現一絲該有的痕迹,這兩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難道真的是遇到了一對山鬼、樹妖?或者是會土遁的仙人?」不信鬼神的齊君元出現了這種想法,說明他的思維方法和辨查方法都已經差不多到了窮途末路。

齊君元把目光從地面上抬起,望向高處。因為如果地上沒有痕迹,那麼很大可能是藉助某些器具從空中行走的。比如說像齊君元從煙重津崖下用索子掛樹盪行,還有像秦笙笙那樣吊住群鳥直接從空中飛走。像秦笙笙那種情形不大可能,因為此處沒有大群的鳥兒,時間上也來不及。藉助樹木盪行在這裡也不具備條件,因為此處沒有連續的可藉助吊起身體的樹木。

沒有往前走,也沒有飛上天,地下是堅實的山體、土石無法遁走,那麼這兩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就在此時齊君元腦海中靈光突閃,他猛然轉身朝身後看去。往後走!是的,他們兩個人還可以往後走的。但也就是在轉身的同時齊君元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背後並沒有路,三步之外就是那個凸彎。

這個凸彎不是山體本身自然形成的,而全是由山上土石滑落堆積而成的。凸彎上長不了大樹,但是雜草、荊棘和樹苗子卻幾乎將其完全覆蓋,只有少許幾處可以看見一些褐黃色的石塊。

打眼看去,凸彎上更不可能有路徑可走。往天溝下面和往天上飛至少還有可行的空間,而凸彎上全是嚴實的土石。如果那兩人是從這裡離開的話,那除非他們真的是會土遁的仙術。但是江湖中很多事情往往是最不可能才最有可能,齊君元深諳此中道理。所以即便只是三步的距離,他也同樣仔細查辨起來。

有痕迹,終於出現了痕迹。但不是人走的痕迹,也或者原來是有人走的痕迹,但是被其他什麼東西給掩蓋了。那痕迹像是什麼東西滾壓過、撫摸過,所以土質與其他地方相比被壓實了許多,而且面積挺大。如果是故意為了消除什麼痕迹而為的話,那麼這麼大的面積消除的應該遠不止兩個人的腳步。

看到這痕迹,齊君元立刻想到了什麼,他走到轉過凸彎的位置,用手輕輕撥開邊上的雜草,於是看到更多類似的痕迹。這說明在那兩人過凸彎之前,就已經有東西到過這裡,而且過了凸彎之後也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在這三步範圍里就消失了。

這裡有路,肯定有路。不一定是人走的路,但是那兩個人肯定是從這路徑走掉的。齊君元肯定自己的判斷之後,便開始在凸彎的背面上查找起來。土石堆起的凸彎不大,也就正常民房的大小。只是因為有許多雜草、荊棘和樹苗子的遮掩,所以查找起來很是困難,需要一層層地將雜草、樹苗子撥開才行。

齊君元是江湖老手,經驗極為豐富的刺客,受過嚴格訓練的谷生。所以他雖然沒有看出三步內滾壓、撫摸過的痕迹是怎樣形成的,但是路邊雜草叢裡的痕迹他卻是看出來是怎麼形成的了。那是蛇行,而且像是許多蛇依次游過的痕迹。所以按照蛇行的特徵,沒有必要在凸彎上一點點地查找,只需直接從凸彎的最底部辨查就可以了,等確定了底部痕迹的最終位置後再逐漸往上延伸。

齊君元很小心地用一根樹枝撥開凸彎根部的雜草和荊棘,即便他經驗再豐富、膽識再過人,在明知道自己面臨的是兩個危險可怕的怪人和一群蛇時,身體的自然反應肯定是不斷將自己往最緊張的狀態提升。

底部的雜草叢中有道縫,必須先將雜草壓下,然後視角由下往上看才能發現。齊君元側俯身往裡看了下,縫口很窄,剛夠一個正常人收胸收腹擠進去,但是裡面是什麼情形卻看不出來。

雖然還不清楚裡面的情形是怎樣的,但齊君元基本可以確定那兩個人是從這裡離開的。因為這樣隱蔽的通道是很難被人發現到的,而對於蛇來說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有人發現到這樣的石縫也不可能覺得它是條可通行的洞道,除非是有其他什麼手段預先試著通行過,比如說蛇群。蛇雖然喜歡溫暖、家族式的群居,但它們其實也是很怕擁擠的,群居時密度太大便會影響生存。而在整群的移行中,它們也是要盡量保持一定距離的,如果通道不夠寬大,它們寧願分前後通過。所以善御蛇者只需通過一群蛇進入某個通道口子的速度便可以看出裡面空間的大小。

而那兩個怪人所駕馭的這群蛇所起的作用可能還不只是找到洞道、確定洞道大小,他們到了凸彎這邊後的痕迹應該是這些蛇給消除的,所以齊君元只發現到滾壓、撫摸過的痕迹。還有兩個怪人進入到石縫後外部被壓倒、壓亂的雜草,也應該是蛇群給恢複的。所以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蛇,而一群訓練有素的蛇在某些情況下就好比一群訓練有素的刺客,有的時候甚至比刺客更加危險。

齊君元決定跟進石縫裡,這是另外一個細節給了他勇氣,就是兩個怪人所背的竹背簍。他們兩個的竹背簍都挺大的,是無法直接從石縫中通過的。除非它們是被壓扁壓壞了帶進去的,或者像人一樣知道怎麼收腹收胸擠進去。齊君元情願相信那兩個竹背簍是收腹收胸擠進去的,因為他所在的離恨谷工器屬就有這樣的技法。會此技法者編製出很大很高的竹簍、竹筐,在需要時只要脫開幾處關鍵位的撐鈕,那麼很大很高的竹簍、竹筐就可以壓縮摺疊成很小的塊狀、盤狀進行攜帶,等需要時再將其展開。如果那兩個怪人的竹背簍也是這樣的構造,那麼齊君元希望這兩個人能夠是離恨谷的人,或者是和離恨谷有著某種關係。

擠進石縫之前齊君元首先往裡面彈入幾枚子牙鉤。雖然不清楚裡面的情況,但這幾枚子牙鉤至少可以對石縫口子形成一個防護圈。剛進到石縫中,齊君元心裡就有些後悔,一種立刻退出的衝動不停地在催動著他。這是因為石縫中一片黑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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