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滅佛取財 暗疫攻

柴世宗沒有理會王策,而是朝趙普簡單說一句:「繼續,說清理由。」

「蜀國西邊是吐蕃,與其素無瓜葛,不會給予他支持。南邊大理和交趾,蠻荒的偏僻小國,就算願意給予蜀國支持也沒有這種力量。東邊楚地和南平,楚地為我附屬,只會為我所用;南平眾夾下的小國,一直都是處於中立。至於南唐,現在仍是李璟為皇。所以如果是南唐出事,權力全交給李弘冀,蜀國可能會為其出兵夾擊我國。而現在蜀國出事,南唐無礙,李璟又豈會為了蜀國夾擊我國?至於糧草的確是個問題,但是皇上不是剛剛得到告喜急報,所繳佛財可觀。那麼等全國佛財都收至七八成的時候,便以此為軍需出兵。而且只要一舉推進蜀境幾十里,那麼他們運往邊界易貨的糧鹽就全是我們的。到時候便再不用為糧草發愁,乘勝而盡可將蜀國拿下。」

「對!然後我們再用奪取的蜀國糧草為軍需,召集吳越與楚地兩側為擾,轉而攻取南唐。那時南唐就算讓李弘冀為尊,他也沒有了蜀國的協同夾擊。而南唐一破,我國便可與吳越、楚地接疆連界了。」柴世宗突然間激情迸發,彷彿那江山都已經收入囊中。

但柴世宗激情的舉動只是一現即收,隨即他便恢複成和原來一樣冷靜且冷峻的狀態,轉而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的趙匡胤:「九重將軍,他們出使蜀國的前後經過、所見所遇都與你說了,輕重緩急的度衡你心中也自然清楚。我只問你,現在你是否還覺得出兵蜀國不妥?一定要告訴我實話,因為如若你也確實覺得此舉可行的話,這次我想讓你領禁軍出擊,一舉突破蜀界。」

「不是時候,現在還不是時候。」趙匡胤輕聲回一句。

「此話怎講?」柴世宗沒有想到趙匡胤是這樣的回答,他覺得趙匡胤本該比自己更加激情昂揚才對。

「佛財收繳到七八成肯定需要很長一段時日,而且我估計下一階段的收繳可能還會出現意外和遲緩,不會像這兩天這麼順利。而征繳廟產佛財之後我覺得最需要做的是安撫民心、平定內境,不易倉促間再動刀兵。否則蜀國雖無外援可借,說不定倒會是我大周后院起火而解他所困。」趙匡胤沒有說得太明顯,更沒有直揭傷疤。因為他不想柴世宗難得的好心情被自己破壞,更不想因為破壞柴世宗的好心情而引火燒身。取佛財之計雖然是趙普提醒的自己,卻是自己留密折給柴世宗的。如果自己現在將柴世宗以霹靂手段收取佛財的後果推斷得太過嚴重,趙普完全可以推說沒有此事,而自己卻是脫不了關係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滅佛取財的後果我也想過。但是被逼絕境就只能鋌而走險。我相信你留密折的初衷也應該是這樣的。」

又是提到滅佛取財,自己「佛財」兩字之前怎麼會出現「滅取」兩字的?趙匡胤的腦筋又回到了這件蹊蹺的事上。對了,不僅是這密折,還有自己被困劉總寨之後假傳的白虎堂軍文。如果那軍文只是為了私怨也就罷了,但顯然不是,而且為了阻止自己及時回到汴京,阻止自己更早地發現「滅取」兩字,阻止自己糾正柴世宗的錯誤決策。如果確實是這樣的話,那麼在大周官家、軍家的上層中肯定存在問題,而正因為存在問題,就更不應該選擇這個時候出兵蜀國。

「皇上,我知道你心中的宏圖大志。但既然這取佛財的事情已經做下了,那就一定在此事完全平復之後才能再動刀兵。否則眾多信奉佛家的百姓正在心中怨憤之際,皇家突然又大動刀兵殺伐,勢必使得民心不護、百業不振、生活凄苦,到時候怕生內亂。所以我覺得眼前針對蜀國的政策應該是以非常手段進行制約,攪亂他原本的計畫,拖延他可能的出兵時間才對。」趙匡胤也知道柴世宗所謂的鋌而走險是什麼意思,所以只能將話說得更加明朗一些。

「你能說得更詳盡一些嗎?」柴世宗是個不喜歡空談的人。

趙匡胤沒有馬上回應世宗,而是沉默了一會兒。這一刻他想到自己在返回京師路上的遭遇,想到自己被困劉總寨的鬱悶。連續十幾天,一直處於縮頭挨打的局面,那情形現在想來猶心有餘悸。雖說當時自己的手下兵強馬壯,親兵護衛加上劉總寨駐軍人數不算少,但自始至終都被別人真真假假的一些設置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而且連對方個影子都沒見著,對方是什麼人、有多少人更無從知曉。然而當自己決定拚死一搏分兩路突出時,卻並未發現對方面面俱到的殺兜。想走的路都能走通,原先親眼見到的厲害絞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撤除了。種種跡象表明很有可能一開始整個布局就只是以一兩個厲害的絞兜和一些怪異的殺器虛張聲勢,實際上並沒有複雜、玄妙的設置。

趙匡胤輕吐了口氣,那感覺像是剛剛再次從劉總寨的窘困中脫出,又像是想到如何回應柴世宗而顯出的輕鬆。其實此刻在他感覺中這兩件事情已經合二為一,靈光閃動之間,他已經將別人堵困他的方法運用在對蜀國的壓制上。

「我們之前暗中在陝南郡遺子坡安排下的三千禁軍,是為了在蜀軍突襲大周時直插川北東行道,攻青雲寨,佔據或侵擾蜀兵後援、糧草的必經地。讓秦、鳳、成、階四州不能與東西川正常聯繫,牽制他與我國邊界的整個戰局。但是現在看來這三千人不能再藏著了,應該立刻讓他們露相紮營,並且實營加虛營,大造聲勢,讓蜀國知道他們的存在並感到威脅。另外讓陝南道、甘東道在臨近蜀境處再另設兩處大營。這兩個大營作為西南、西北佛財的收繳點,陝南、甘東兩區取得的廟產佛財、糧食資物就都送繳到這兩處大營。這樣的話既可讓蜀國覺得我們已經在運送兵馬輜重應對他們,而且一旦蜀國出兵,那兩營資產還可直接充入軍資運用,免了二次運送的周折和時間。」

說到這裡趙匡胤停頓一下,他想看看那三人的反應。但是那三人都沒有反應,只是把眼睛都盯著他。看得出他們這是在期待趙匡胤說出更多內容來。

「再有,我立刻傳信給趙匡義,讓其虎豹隊立刻偷入蜀境。然後收服或收買蜀境內的江湖力量,冒盜匪的名頭破壞和騷擾蜀軍運送糧草人馬的路徑。搶奪地方官衙財物糧食,或直接燒毀府衙和兵營資產。總之是要讓蜀境內的秦、鳳、成、階四州動蕩不息,官家和兵家疲於奔命。」趙匡胤將想到的幾個虛招都說了。

「九重將軍就是九重將軍,招招都是妙策。這些辦法如果實施順利,我想應該足以將四州的蜀軍兵力拖住,只要能拖到我大周緩過元氣來了,我們立刻便反手給他一擊。」柴世宗雖然滿口讚許,但說話的底氣卻不是很足。這也難怪,因為趙匡胤提出的所有辦法都是在擺空城計,只要有一個被對方捅破,那麼就會滿盤皆輸。

「確實都是好策略,但只有這些還不夠穩當。」趙普這話聽著像是要進行一些補充,但隨後提出的卻是否定的意思,「所有策略雖然會讓蜀國有所顧忌,但對已經分批聚集到邊界的蜀國軍力其實沒有任何影響。再倘若他們探知到我邊界新建幾處大營的真相,然後只以州府衙役捕快和地方自衛自防的人馬武力對付局部的破壞和騷亂,那麼他們的大軍還是沒有任何磕絆,隨時可以出擊,以不可阻擋之勢侵入到我國境內。另外,就算我們立刻停止與他易貨,不讓他們有現成馬匹來裝備騎卒營也沒用。蜀境雖然道路艱險,但我發現他們的信件從成都到鳳州只需十天的樣子。這是因為蜀馬雖矮小卻耐力足,翻山過嶺比其他馬種更具優勢。也就是說,蜀國即便不能就地組建騎卒營,他們也可以從各地調遣騎卒在幾天內趕到秦、成、階、鳳四州。」

大家聽趙普所說之後都頻頻點頭,特別是王策,在一旁連連插話加以佐證。他去過蜀國更了解實際情況,而且這一次他是與趙普協作出使,證明趙普的理論正確其實也是在標榜自己的功勞。

「那麼趙參事有沒有其他可彌瑕的辦法?」趙匡胤主動詢問。

「是這樣的,我們在從蜀國回來時途經渭南的華塘、戚野、古駿堰這三地時,看到那裡的牲畜發生了奇怪的疫症,並且擴散極為迅速。」

「此事我也知道,前段時我收到的加急奏摺中就有關於渭南牲畜疫情的,大有不可控制之勢。」柴世宗立刻想起之前的幾張十萬火急的奏摺。

「對,就是在這三地。我在那裡查看了那些被感染後的牲畜,從外表看其實並無異常,根本不像得了怪症。但是一旦這些牲畜大力負載或快速奔跑之後,癥狀便表現出來。這病的癥狀非常奇怪也非常簡單,就是消耗的體力無法恢複。筋松骨軟,內腑抽搐,口鼻呼噴血沫。一旦病情發作,也就沒辦法治了,不是當場暴斃就是癱軟如死肉。」

「你是要用這些發生疫情的牲畜和蜀國易貨。」趙普還絲毫未曾透露自己的真實意圖,趙匡胤就已經猜出他想幹什麼、怎麼幹了。這就是所謂的知己、默契。

「沒錯!我就是這想法。疫情發生之後,華塘、戚野、古駿堰三地便一直處於封閉狀態,畜許進不許出。所以這消息一直未曾外傳,蜀國應該毫不知曉。而這些牲畜外表看不出有病症,我們只需緩緩趕去,交易之前再喂些興奮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