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編 兵法者

山谷的上空逐漸轉變成黛青色,狹小的一塊天空已經看得見星星。

「那邊的女子,可是昨天的有馬狐狸?」

庄九郎泡在泉里問道。

「哼。」

萬阿心裡暗笑,卻沉默不語。好像回到兒時藏貓貓的時光。

「狐狸也泡澡嗎?」

「當然。」

「狐狸」,庄九郎抬頭望著星空道,「上我這兒來。讓我摸摸。」

聲音清澈。

「不要!」

「那就算了。」

庄九郎望向天空。

星星一閃一閃地,像在預示庄九郎的未來。

庄九郎在妙覺寺時學過天文學,這幾年的金星會在日落後高懸西天,比太陽要晚四個小時下山。

庄九郎出生的那年也恰好是這一周期。母親——山城西崗一個無名無姓的平民女子,曾說:

「這孩子是明星下凡。」

庄九郎也深信不疑。明星自放光芒,不與群星為伍。憑藉庄九郎自己發出的光芒,總有照亮天際的一天。

(今年也恰好是周期。)

這一年說不定會走運。不過只憑赤手空拳,恐怕也不容易。

萬事皆有序。

就像爬樓梯。

開運,首先要開啟萬阿的身體。

「有馬狐,你看那顆星星。」

「那是什麼?」

「是我。」

庄九郎毫不遲疑地說。

隨後庄九郎講起了宿曜經,這是來自中國的星相學。

萬阿隔著冉冉上升的熱氣傾聽著。

庄九郎的聲音生來就好聽,而且富有底氣。具有說服力,使人陶醉。

「那我是哪顆星?」

「我怎麼知道。」

「真小氣。」

萬阿此刻像個風塵女子。

「我是明星就行了。有馬的狐狸,你知道就好。」

萬阿的身體浮出水面。

離開岩石角,身體向庄九郎方向挪動過來。

「喂,萬阿的星星呢?」

她撒著嬌。

「有馬的狐狸。」

庄九郎嘴裡道,手卻在水中將萬阿的腰攬了過來。

「好滑的皮膚。」

後山的千年杉樹濃密的枝葉遮住了天空。周圍已經暗了下來。

庄九郎吻住了萬阿的唇。

(好甜。)

說不出的甜膩。庄九郎還是頭一次和女人親吻。

庄九郎伸出右手摸向萬阿豐滿的大腿根處。即使在水池中,仍能感覺到異樣的濕潤。

「萬阿,這是什麼?」

庄九郎在萬阿耳邊輕問道。

「萬阿的寶貝 。」

「我還沒去過寶貝的裡面,是不是很開心的地方?」

「不知道。庄九郎大人一定見過不少女人的寶貝吧。」

「我以前被喚作法蓮房,」庄九郎靜靜地凝視著後山的千年杉樹說,「恪守清規戒律。其實去年摸過一次女人的那裡,卻沒看見裡面,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庄九郎撲通一下從水中探出半個身子,抱住了萬阿。

旁邊是岩壁。

恰好很平,上面長滿了厚厚的苔蘚。

「讓我看看,別動。」

「不要!」

說話間萬阿的身子已經被放平。山谷中已完全暗了下來,萬阿潔白的身體卻泛著光澤。高聳的雙峰下面平坦的小腹,略微起伏後形成小巧的丘陵。

丘陵上秀麗的草叢,遮住了羞處。

「這就是寶貝吧。」

「放開我。」

雖這麼說,其實庄九郎連一根指頭都沒有碰觸到萬阿。萬阿就像中了魔咒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寶貝原來如此。」

庄九郎視線始終不曾離開,似乎尚未看夠。

「放開我吧。把我放進水裡。」

「冷了嗎?」

「是害臊。」

「你不是狐狸嗎?如果真是奈良屋的當家萬阿,松波庄九郎決不會這樣。」

「求你了!」

「我還想求你呢。庄九郎出身佛門。佛門裡的長老、同門、眾僧雖可褻小沙彌,卻唯獨缺少女人。如何才能踏入女人的寶貝,你告訴我好嗎?」

「不行!」

萬阿仍舊平躺著,她眯縫著眼望著身體那頭的松波庄九郎。

他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清澈冷靜。絲毫沒有要撲上來吞噬萬阿的跡象。

(這種人還真少見。)

亦非好色之徒。

萬阿的詫異很單純,僅僅因為一個新的發現。

(是個好人。)

這麼想著,庄九郎卻伸出胳膊將萬阿橫空抱了起來。

(要怎麼樣?)

萬阿有所期待。

庄九郎卻只是將萬阿放入了水中。

「會感冒的。」

庄九郎淡淡道。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萬阿的隨從里,有個來自細川管領 家的浪人,曾跟隨關東香取明神的神官學習刀法。

那時,被叫作「兵法」。

兵法原本在漢語中是戰術的意思,由於那個時代對文字尚不熟悉,民間便把劍術說成是兵法。

雖說不是初創,不過這種新穎的技術還是合理的,然而當時的武士社會對此不屑一顧,庄九郎之後的甲州武田信玄麾下的名將高坂彈正就曾對信玄說過:

「戰國的武士不會武術也一樣做事。用木刀之類的練功是因為太平盛世沒有要斬殺的敵人,只好舞姿弄態。一上戰場時就知道要拼殺,自然就能練功了。」

那時候也就是這種程度。而且,前線的戰場上都穿盔戴甲,刀槍不入。

然而學刀術的人仍然漸漸增加,或叫刀客,或叫藝人。

他們多來自浪人,世人也常常把他們看作流浪的藝人。

其中有的刀客受到各國大名的禮待,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刀術。不僅是刀客,修行僧、化緣的僧人、藝人等如在城中逗留數日,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禮待。他們熟知各國的風土人情、人文地理,各國的領主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奈良屋的浪人曾是香取明神的仙人飯篠長威齋創辦的「神道流」的門下,在京都赫赫有名。

萬阿到了有馬的第二天,他們受杉丸的指示前來保護女當家。未曾想卻在去泡池的那天清晨,被發現已暴斃在中之瀨的懸崖邊上,天靈蓋都被擊碎了。

兇手馬上就曝光了。

他是自己到萬阿家裡自報家門的。無怨無悔。

「這是比武。」

理由冠冕堂皇。這也是藝人社會的特殊習俗。這些武功藝人,大多是從應仁之亂時興起的步兵階級的浪人,普通人家的次子或三子。本來四處流浪的人就很多,相互比試後,勝者則到處宣揚擴大自己的名氣。

「我繼承了刀法中條流的流派,風餐露宿,在野地山谷苦練了一身神技。我乃常州小田人豬谷天庵是也。」

一身修行僧人的裝束。那個時代的刀客基本上都是這身打扮。

「我想留在奈良屋」。刀客說。

殺了奈良屋僱傭的浪人還能如此泰然自若,其實刀客的圈子和侍奉主子的武士作法有所不同,不涉入其他階層的圈子。雖然情況大不相同,除了時代的區別,倒和如今社會對待黑勢力的態度有相似之處。

「我家有個人,這事應該和他商量。」

杉丸回答說。

「女當家嗎?」

還挺熟悉情況的。

「不是。」

「管家大人好像懷疑我的武功。那你叫手下的浪人出來和我比試比試就知道了。」

「不是這樣。奈良屋有個鏢頭,就像大名手下的大將。要和他商量。」

「姓甚名誰?」

「松波庄九郎大人。」

「刀客嗎?」

庄九郎饒有興趣地問道。

奧之坊的書院里,庄九郎正在欣賞院子前高野黑松枝上的積雪,瞬間有了主意。

他很好奇。還從未見過所謂的刀客。

(反正我遲早會成為一國之主。見識一下刀術倒也無妨)

他沒說「見」,而是說:

「比試比試。」

「這?」

對方是刀法家。雖說庄九郎精通戰術、馬上的槍術或是指揮士兵,卻完全不是一碼事。

「對方身份低賤,怕髒了您的手。」

「我想見見。」

庄九郎抑制不住好奇心。

「長什麼樣子?長相、舉動、習慣、說話什麼的,詳細道來。」

身高五尺七寸。

雖說是修行僧的打扮,卻不念經。年方二十四五,低鼻樑、顴骨奇高、眼睛細小。整個人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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