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第十一章 渾身解數

項少龍甩蹬下馬,舉步踏進雪林小徑。

想到曹秋道天生異稟,雖年過四十,但健步如飛,想打不過就逃,純非易事。

而且在高台上,逃起來亦很不方便,只要曹秋道攔著下台的去路,他就成困獸之鬥。

想念到此,心中一動。暗忖這刻離約定時間尚有小半個時辰,曹秋道身為前輩,自重身份,該不會如仲孫玄華所說,早到一步恭候他,那他該還有時間作點布置。

忙加快腳步,穿林過徑,一座「桓公台」式用白灰粉刷的台基,赫然巍峨屹立眼前。

項少龍既有圖謀,哪敢遲疑,一口氣由北面長階奔上白頂,只見平台三面圍以百欄,每隔丈許,就樹了一支鐵柱。一些掛上旗幟,一些掛上風燈,照得台上明如白晝。

他見不到曹秋道,鬆了一口氣。走到對著登上石階另一端的石欄盡處,解下腰索,垂了下去,雖仍差丈許才觸及地面,但憑他特種部隊的身手。又有腰囊的幫助,要滑下去實是易如反掌。

遂把另一端扣緊在其中一條石柱上,布置妥當後,盤膝坐下,一番吐納。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帶著奇異節奏的足音把他驚醒過來,首先入目的是密布晴空的星斗。

項少龍心中訝然,剛才自己來時。一點都感不到星空的壯觀。為何現在卻心神澄明,為夜空的美麗所感動。

想到人事雖有變遷,宇宙卻是永遠不滅,若人人都可想到這點。人世間很多不必要的鬥爭,將會大幅減少。

此時曹秋道雄偉的身形逐漸在台階處現出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拱手敬禮。

曹秋道仍是長發披肩。身上換了灰色的武士袍,還加上一對寬翼袖,使他本已雄偉的身型更為高猛。

曹秋道回禮道:「上趟拜領上將軍絕藝,曹某回味無窮,今晚務請上將軍不吝賜教。」

項少龍哈哈笑道:「本人乃曹公劍下敗軍之將,何足言勇,請曹公手下留情。」

曹秋道臉容冷若冰雪,不透露出絲毫心中的感受,平靜地道:「敗的是曹某才對,當晚上將軍用的非是趁手兵器,曹某能挫上將軍,只是僥倖。」

項少龍略感愕然,聽他口氣,似乎自認十招內會收拾不了自己。那是否準備和自己玩玩就算呢?曹秋道從容道:「曹某劍出鞘後,從不留手,只有以生死相搏,才能表達劍手對劍的敬意。上將軍這把刀有名字嗎?」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奮起雄心,解下百戰寶刀,左手持鞘,右手持刀,微笑道:「刀名百戰,請曹公賜教。」

曹秋道凝望他手中寶刀,連連點頭。淡淡道:「十多年來,除了一個人外,再無其他人能在曹某面前站得如此穩當。對手難求,上將軍可知曹某的欣悅。」

「鏘!」長劍到了手上。

項少龍心想那人定是管中邪的師傅那個叫甚麼齋的大劍客,自己連他叫甚麼名字都一時忘了,只不知他們是否亦是挑燈夜戰呢?想起挑燈夜戰,心中猛動,往刀鞘瞧去。

曹秋道伸指輕抹劍緣,低吟道:「這把劍乃曹某親自冶煉,劍名『斬將』,上將軍小心了。」

項少龍心有定計,卓立不動,淡淡道:「曹公請先出手。」

曹秋道仰天大笑道:「總有一人須先出手的,看劍!」

「看劍!」之聲才起,台上立時瀰漫著森森殺氣,戰雲密布。

皆因曹秋道已舉步往他迫來,配合出長靴觸地發出的「沙沙」之音,氣勢沉凝懾人之極。

項少龍收攝心神,貫注在對手身上。他知曹秋道決勝只在幾式之間,這十招並不易擋。

上趟他是佔了奇兵之利,但對方乃武學大行家。經過上次接觸,該摸清他刀路,故再難以此欺他。他讓曹秋道主動攻擊,非是託大,而是另有妙計。

對他這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戰略實是無比重要,若能智取,自不宜純憑死力廝拼。

曹秋道的步法深含著某種奧妙,令他很難把握他迫近的速度和時間。

項少龍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清明境界,無憂無喜,四大皆空。

驀地曹秋道加速迫至,「斬將」幻出大片劍影時,倏然現出劍體,閃電橫削而來。凌厲無比。

項少龍感到對方「斬將」劍隱隱封死了自己百戰寶刀和刀鞘的所有進路,教他只可運刀封架。

他早領教過曹秋這驚人的神力,如若硬架對方這全力一劍,不虎口痛裂才怪。緊接下來也不用打了。

不過他卻絲毫不懼,略擺刀鞘朝向的角度,刀鞘反映著燈火之光,立時晃入曹秋道的雙目。

正如曹秋道剛才灑出一片劍光,是要擾他眼目,項少龍這下借刀鞘反映火光,卻是同樣作用。

但難易卻有天壤雲泥之別。項少龍只是擺擺手,已達到了目的。

無論曹秋道劍法如何出神入化,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只不過天份比別人高,潛能發揮得更淋漓盡致吧了。

火光映入他雙目時,他習慣了台上明暗的眼睛不由稍眯了起來,至少有剎那的時間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彈指即過的時間不足以讓項少龍克敵取勝,卻盡夠他避過這雷霆萬鈞,無可抗禦的一劍,同時疾施反擊,爭取主動,克破曹秋道決勝於數式之內的穩妥安排,又重重打擊他滿溢的信心。

項少龍閃往斬將劍不及的死角,先以劍鞘卸開敵劍,右手百戰寶刀不教對方有任何喘息之機,迅疾劈出。

「當!」的大響一聲。

曹秋道絞得項少龍差點刀鞘脫手,還能及時回劍,擋開他的百戰寶刀。

曹秋道雖成功擋開項少龍這重逾泰山的一刀,但也心知不妙,想錯身開去,爭取剎那的間隙,以掌握主動時,項少龍的百戰寶刀已發動排山倒海的攻勢。

項少龍每一刀劈出,步法都天衣無縫的配合著。每一刀的角度和力道都不同,忽輕忽重,雖以砍削為主,其中卻包含了卸絞黏緩等奧妙的手法,把刀的獨有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最驚人就是刀刀均是捨命搶攻,著著進攻,完全無視生死。

這正是項少龍早就定下的策略,仗的是自己比曹秋道年輕,故一上場就迫他打消耗戰,更希望在十招之內令對方無法像上趟般完全控制大局。

上次項少龍因懾於曹秋道的氣勢,故落在下風,今次卻是用計減弱他的氣勢,反客為主。

以曹秋道之能,一下失著下,亦被項少龍連續三刀劈得左閃右避,到第四刀時,才找到機會,反守為攻,欺入刀影內,眼看要把項少龍斬於劍下,又給項少龍以刀鞘解圍,且刀削下盤,迫他回劍擋卸,形成平分秋色之局。

曹秋道雙目掠過寒芒,顯是首次動了氣。舌綻春雷,大喝一聲,盪開刀鞘,望空虛一劍劈下。

項少龍正奇怪時,曹秋道的斬將劍已中途變招,由上劈改為前拂,斬將劍像有生命的活物般,疾取項少龍咽喉,劍招之巧,令人由衷驚嘆。

項少龍刀鞘一擺,讓在刀鞘上寶石反映的火光再次映入曹秋道的厲目。

曹秋道發覺刺在空虛時。項少龍已移到他左側,反手劈出另三刀。

曹秋道錯身開去,劈出一圈劍芒。外圈處剛好迎上項少龍第一刀。

項少龍虎口劇震,知對方學乖了,應付起來比上次高明。

「噹噹」兩刀。項少龍兩刀都劈在對方劍上,他想重施故伎,希望能三刀都劈在對方寶劍同一處,但卻事與願違,不能辦到。

但八招已過。

尚只余兩招。

縱是落在少許下風,可是曹秋道的氣勢仍是堅強無匹,使項少龍完全找不到可乘之隙。

曹秋道忽然旋動起來,渾身像刺猥般射出無數劍芒,龍捲風般往項少龍轉過去。

項少龍知道絕不可退讓,否則兵敗如山倒,絕擋不過餘下兩招。

此時他把甚麼刀法戰略全忘了,且由於對方正急轉著,藉火光映照擾目之策亦無法派上用場,故只能憑本能的直覺反應,以應付對方這出神入化的劍術。

兔起鶴落間,兩人錯身而過,剎那間又交換了兩招。

項少龍左臂血光迸現,被斬將劍划出一道兩寸許長的血痕,不過只是皮肉之傷。

他的百戰刀鋒卻切下了曹秋道轉動時隨著旋舞的長髮,在兩人間隨風飛散,緩緩落下。

曹秋道大為錯愕,停了下來,哈哈笑道:「好刀,曹某從未試過如此痛快的寶刀。」

項少龍以為他就此罷手,鬆了一口氣,道:「項某實非是前輩對手,現在十招之數已足,大家可止息干戈了!」

曹秋道雙目厲芒激閃,冷喝道:「笑話,甚麼十招之數?上將軍乃我東方諸國頭號大敵,你以為我曹秋道會讓你活著回去嗎?」

項少龍呆了一呆,原本對他的尊敬立時煙消雲散,心想你原來只是個沒有信譽的卑鄙小人,憑甚麼喚作劍聖。

不過這時已無暇多想,人影一閃,曹秋道的攻勢已怒濤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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