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第六章 恩怨分明

坐上解子元的馬車,聽他哼著輕鬆的調子,項少龍定下神來,回想過去這幾天內發生的事。

可以想像當初李園在仲孫家碰上自己時,心中是只有友情而無歹念。直至他忍不住向韓闖透露,才興起應否除去他這個大患的念頭。至於以後如何搭上郭開,則無從猜估了。

他們知道龍陽君對他有特別感情,且曾後悔出賣過他,故把此事瞞著龍陽君。

龍陽君只因找鳳菲才碰上他的。

到韓闖親來找他,知道他會去曹秋道處偷刀時,可能仍未決心害他,尚在舉棋不定。

可是當韓闖把這事告訴李園或郭開時,終引發了他們欲借曹秋道之手除去他的詭計。當見曹秋道殺他不死後,韓闖知道事情已泄露出來,所以避他不見,只由李園來探他口風。

李園不愧高手,故意暴露韓闖與郭開勾結的事,好騙取他的信心,而自己還蠢得把龍陽君安排他逃走的事泄了出來。

龍陽君則明知李園等人要害他,苦在無法說明,故準備不顧一切送他離開臨淄。

只因自己反悔而拒絕了他的好意。

若不是昨天偷聽到他們的密話,恐怕這一世都弄不清楚這其中的種種情況。

奇怪是他只感到痛心,卻沒有恨意。

因為誰都是迫於無奈的。

解子元這時道:「你和許商熟識嗎?據說他是上蔡人,很有本領。」

項少龍這才記起他是呂不韋今趟來齊的隨員,只因沒有碰頭,故差點忘記了他,點頭表示認識。

解子元道:「現在他和齊雨爭蘭宮媛爭得很厲害,呂不韋似乎對許商非常縱容。」

項少龍想了想道:「若我猜得不錯,蘭宮媛和許商的戀情,該是當年在咸陽開始的,嘿,你知否蘭宮媛曾扮婢女行刺我?」

解子元訝道:「竟有此事,不過她確曾受過訓練,身手非常了得。」

項少龍遂把當時事情談出來,解子元神色凝重道:「那個雜耍團該是邊東山的『東州雜耍團』,一向周遊列國表演,難怪忽然消聲匿跡,原來已全體喪身咸陽。」

項少龍問道:「邊東山是誰?」

解子兀嘆道:「曹秋道四大弟子中,以邊東山居首,接著才是仲孫玄華、韓竭和內人。這邊東山最擅騰挪跳躍之術,是個第一流的刺客,一向都在田單門下辦事。」

項少龍道:「可能他也在那一役中死了。」

解子元搖頭道:「上幾個月我還聽仲孫玄華說見過他。據說他剛到燕都刺殺了一個燕將,燕人對他是談虎色變。上將軍雖是厲害,但暗殺是不擇手段的,不可不防。」

項少龍苦笑道:「要刺殺我,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了。」

解子元正容道:「在這裡反不用擔心,邊東山對大齊忠心耿耿,絕不會令大王為難,但若離開齊境就很難說。燕人稱邊東山作百變刺客,可知他裝龍像龍,扮鬼似鬼,誰都不知他會變成甚麼身份樣貌見人。」

項少龍這時哪有閑暇去理邊東山,記起張泉偷譜的事,說與解子元知道,並說鳳菲己另譜新曲,就算她演奏出來,也打擊不了鳳菲。

解子元憤然道:「定是齊雨指使的,此人曾追求過鳳菲,卻給拒絕,故此懷恨在心。這可包在我身上,我解子元絕不容許媛媛作出這種羞人的事。」

馬車開進玉蘭褸去,此時青樓尚未開門營業,偌大院落寧靜得像個隱士居住的世界,只後院某處隱隱傳來樂聲。

兩人走下馬車,朝後院持別宏偉的歌樂殿堂舉步走去。

解子元低聲道:「以前大王沒那麼多病時,常愛到歌樂殿堂聽歌看舞,說歌姬在這裡都活潑多了。當然啦,入到王宮,誰不怕出不來,無論是一時獲罪賜死好,又或給大王留下,做了只隔一夜就給忘了的宮娥妃嬪,實際上都沒多大分別。」

項少龍暗忖比起上來,小盤的自制力就好多了。

解子元嘆道:「大王有個願望,就是三大名姬同時在他眼前表演,所以務要我們為他辦到。這可是他死前唯一的期待。為此才能撐到這刻,否則可能早已……嘿!」

項少龍這才明白今趟盛事的來龍去脈,由此可知齊人不但愛空言,還愛安逸。這種苟安的心態,使堂堂大國不但成不了東方諸國的領袖,還不斷在破壞唯一能真正抗秦的合縱之策。

悠揚的樂韻愈是清晰,眾姬同聲頌詠,調子擾美,項少龍也不由聽得入神。

解子元得意道:「這就是我那晚在廂房內寫的一曲,應是小弟生平的代表作。」

項少龍笑道:「這是否說排演已到了尾聲呢?」

解子元哈哈一笑,跨進歌樂殿堂去。

殿堂中心處近六十名歌姬揮揚著各色彩帶,幻出千變萬化的圖案,像一片片彩雲般環繞中心處盛裝的蘭宮媛載歌載舞,使人見之而神迷陶醉。

此時蘭宮媛正一人獨唱。

看她柔軟的嬌軀作出各種高難度的曼妙舞姿,歌唱出抑揚頓挫,宛如天外仙青的樂曲,令人幾疑誤入仙子群居的仙山福地。

佈於一隅的四十人大樂隊,正起勁吹奏,殿內充滿歡樂的氣氛。

觀者除了齊雨並有一群十多個項少龍不認識的齊人外,赫然還有許商在其中。

一曲既罷,齊雨等鼓掌喝采。

蘭宮媛舍下其他人,往解子元和項少龍迎過來,笑臉如花道:「解大人和上將軍為何這麼遲才來呢?」

解子元不知是否記起剛才項少龍講及「偷曲」一事,告罪後把蘭宮媛拉往一角,說起話來。

齊雨等則朝項少龍走過來,其他歌姬,無不對項少龍露出注意神色,交頭接耳,低眸淺笑,情意盎然。

許商依秦法向項少龍施軍禮,肅容道:「尚未有機會正式向上將軍請安,上將軍請恕末將無禮之罪。」

項少龍笑道:「這處又非咸陽,一切從簡好了。」

齊雨有點驚疑不定的偷瞥遠處正板起臉孔與蘭宮媛說話的解子元,心神不屬的對項少龍道:「聽說上將軍對音律極有研究,未知對剛才一曲,有何評價?」

項少龍知他是由張泉處聽到消息,心叫慚愧,正容道:「齊兄說笑了。對音律小弟乃門外漢,不過即使不懂音律如我者,也覺剛才一曲精采絕倫,令人神馳感動。」

在齊雨旁一名體型彪悍的年青武士插入道:「在下閔廷章,見過上將軍。」

項少龍暗忖原來你就是與麻承甲同時在齊國劍壇崛起的人物,口說幸會,留心打量了他幾眼。

閔廷章比較起來,要比麻承甲斯文秀氣,亦較為順眼。

閔廷章目光落到他的百戰刀處,項少龍索性連鞘解下,遞給他過目。這著名劍手露出意外神色,接過後與其他好奇的人研玩起來,嘖嘖稱賞。

剩下齊雨、許商和項少龍三人,都有點不知說甚麼才好的尷尬。

幾名大膽的美歌姬擁了過來,爭相向項少龍招呼施禮,眉目傳情後,又笑著飄了開去。

幸好這時解子元和蘭宮媛回來了,後者神態委屈,顯是給解子元數說一頓,但看情況她是甘於受責的。

齊雨用眼色向她詢問,蘭宮媛卻故意不看他,看來是把氣發泄在他身上。

許商移到蘭宮媛旁,奇道:「媛媛似乎不開心呢?」

蘭宮媛目光卻落在項少龍身上,道:「媛媛尚未有機會向大小姐請安,不知上將軍是否直接回聽松院?」

除解子元外,其他人均感愕然。

項少龍想不到解子元對蘭宮媛這麼有影響力,微笑點頭。

蘭宮媛問道:「可否立即起行呢?」

齊雨等無不錯愕,不明白髮生甚麼事。

閔廷章聞言將百戰刀雙手遞迴給項少龍,讚歎道:「聞說這奇兵乃上將軍親自設計,確是巧奪天工,令我等大開眼界。」

項少龍知道自己一刀敗走麻承甲,已贏得這個本來目空一切的劍手尊敬,謙虛幾句,待要和解子元、蘭宮媛一道回聽松院時,閔廷章卻遨請道:「明天是稷下宮每月一趟的劍會,上將軍可肯撥尊蒞臨,指點一下我們這些小輩?」

項少龍露出為難之色,誠懇地道:「說實在的,這麼與曹公見面,是有點尷尬的。」

另一人興奮地道:「曹公近十年都沒有出席劍會,上將軍可以放心。」

項少龍暗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道:「明天再說吧!」又頓覺奇怪道:「劍會不是在初一舉行嗎?為何推遲了?」

齊雨道:「皆因大王壽辰,故延期舉行,還會比平時隆重,上將軍記緊要來!」

當下有人向他說出了時間地點。

項少龍不置可否,在齊雨和許商嫉忌的目光下,偕蘭宮媛和解子元離開。

◇◇◇◇◇

到了正院時,解子元表示要返官署,故不能隨行,讓出馬車,自行騎馬離去。

項少龍想不到會和這柔骨美人單獨相處,生出戒心,道:「媛小姐坐車吧,我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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