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第十一章 謁見齊王

肖月潭神情肅穆的為項少龍回覆原貌,後者亦心事重重,使房內的氣氛相當沉重。

項少龍終覺察到肖月潭的異樣,訝道:「老兄有甚麼心事?」

肖月潭嘆丁一口氣道:「我太清楚呂不韋的為人了,他怎都不會讓你活著回到咸陽,愈是甜言蜜語,手底下愈是狠辣厲害。」

項少龍擔心的卻是小盤的身份危機,暗責自己確是後知後覺,一旦呂不韋和嫪毐聯手,必會想到這個破綻上去,更糟是此事連想請人幫手也不行。

肖月潭續道:「在現今的情況下,我也很難幫得上忙。假若一邊是李園、韓闖、郭開等要對付你,再一邊的呂不韋和田單又想要你的命。你的形勢比前更兇險百倍。只要製造點意外,例如塌屋、大浪、大風沉船,儲君便很難入任何人以罪。」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暗忖他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星。只不知為何他仍未有消息來,照理他去試探韓闖後,該第一時間來告知他箇中情況。難道又再有變數?口上卻反安慰肖月潭道:「至少我在臨淄應是安全的,因為誰都不敢公然對我行兇。」

肖月潭道:「這仍是很難說。假若田單使人通過正式挑戰的方式,把你殺死,政儲君將很難為你報復。你的傷勢怎樣了?」

項少龍看看銅鏡中那個親切又陌生的原貌,活動了一下臂膀道:「最多兩三天,我可完全復原過來。」

肖月潭道:「我不宜再常來找你,否則會惹起韓闖懷疑,唉!事情的發展,真令人擔心。」

此時手下來報,龍陽君來了。

項少龍在東廳見龍陽君,後者知道他要揭開了自己的身份後,閃過吃驚的神色,苦惱道:「這樣事情會複雜多了。」

項少龍不想再費神在此令人心煩的事上,問起他韓闖的反應。龍陽君先垂首沉吟片刻,才抬頭瞧著他道:「曹秋道會不會碰巧是在你偷刀時剛好在那裡呢?」

項少龍肯定的搖頭道:「絕對不會,他親口對我說得到有人盜刀的消息。究竟韓闖怎麼說?」

龍陽君雙目閃過不安之色,低聲道:「奴家照計畫向韓闖提出應否對付你的問題,卻給他痛罵了一頓。看來並不是他出賣少龍,會否是少龍忘記曾把此事告訴其他人呢?」

項少龍想起肖月譚,當然立即把這可能性刪除,道:「韓闖會否高明至可識穿君上是在試探他呢?」

龍陽君道:「看來他並非裝姿作態,這麼多年朋友,他很難瞞過奴家,這事真教人摸不著頭腦。」

項少龍生出希望,假若有李園、韓闖、龍陽君站在他這一邊,他要安抵咸陽,自是輕而易舉。

龍陽君道:「少龍不用擔心。無論如何奴家也會站在你這一邊,不若我們今晚就走,只要返回魏境,奴家就有方法送你回秦。」

項少龍大為心動,道:「但鳳菲她們怎辦呢?」

龍陽君道:「只要你留下一封信交給韓闖或李園,請他代你照顧她們,那無論他們心中有甚麼想法,都只有照你的吩咐去行事。」

項少龍更為意動,旋又想起道路的問題,龍陽君道:「這兩天天氣暖了點,又沒有下雪,河水該已解凍,我隨便找個藉口,便可用船把你送走,擔保就算事後有人想追你,亦追你不到。」

一來項少龍心切回家,二來臨淄實非久留之地。他終同意了龍陽君的提議,約定了今晚逃亡的細節。此時韓竭和旦楚聯袂而至,說入宮見齊王的時間到了。

◇◇◇◇◇

項少龍是首次由大城進入小城,乘車朝子城北的宮殿而去,沿途的建築又要比以民居為主的大城建築更有氣勢。

只見公卿大臣的宅第,各衙門的官署林立兩旁,說不盡的富麗堂皇,豪華壯觀。

旦楚和韓竭兩人表面都裝得必恭必敬,客氣有禮,前者還負起介紹沿途景物之責。

抵達王宮時,呂不韋和田單聯袂相迎,就足禮數。

寒暄過後,田單不失一代豪雄本色,呵呵笑道:「無論是上將軍的朋友或敵人,無不對上將軍佩服得五體投地。天下間若非有上將軍這等人物在,會使人大感乏味。」

項少龍回覆了往昔的揮灑自如,微笑道:「人生如遊戲,得田相有此雅量,佩服的應屬少龍才是。」同時注意到田單已老態畢呈,無復當年之勇。

呂不韋扮出真誠親切的模樣,道:「大家都是老朋友,大王正心急要見少龍,有甚麼話,就留待田相設宴款待少龍時再說吧。」

齊襄王接見項少龍的地方是宮殿內最宏偉的桓公台,亦是三日後鳳菲表演的壽宴場所。

桓公台是王殿區最宏偉的建築組群,位於小城北部偏西處,距小城西牆只有八十餘丈,是一座宏偉的高台。這長方形的高台南北長達二十五丈,東西二十許丈,高度則是五丈有餘,其磅礴之勢可想而知。登上高台,可俯瞰在桓公台和金鑾殿間可容萬兵操演的大廣場。

桓公台本身非常有特色,似若一座平頂的金字塔,台頂有兩層,東、西、北三角陡斜,南面稍緩,建了登台石階百多級,台頂四周砌以灰磚矮花牆。台頂中間再有一個高出五尺許的方形平台,檯面鋪的是花紋方磚,典雅貴氣。

齊王在桓公台下層的「點將殿」接見項少龍,陪著的還有大王子田生和二王子田建。

齊襄王年在七十許間,身矮且胖,一副有神沒氣的樣子,使人擔心他隨時會撒手歸西。

田生和田建兩位王子都是中等身材,樣貌肖似,雖五官端正,卻都是頗為平凡,望之不似人君。比較起來。田生一副酒色過度的二世祖模樣,而田建則有精神多了。

氣氛卻是出奇的輕鬆親切。

禮儀過後,項少龍和呂不韋坐於齊王下首,再一邊則是田生、田建和田單。

齊王以他那對昏花老眼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後,在台階上的王座處呵呵笑道:「昔日張儀作客楚國,宴會時傳看當時楚人視為鎮國之寶『和氏璧』,傳來傳去,忽然不翼而飛,有人懷疑是張儀偷的,把他打了一頓。張儀回家時,問妻子看看他舌頭還在否,說只要舌頭還在,就甚麼都不用怕。哈……」

眾人慌忙陪笑,但都不明白他為何會說起這故事來。

齊王欣然道:「張儀就憑這沒有被人打斷的三寸不爛之舌,封侯拜相;項上將軍則憑手中之劍,成了上將軍,一舌一劍,可謂先後互相輝映。」

項少龍初次領教到齊人荒誕的想像力,應道:「大王這比喻真妙。」

田生笑道:「不過大將軍已改用自創的長匕首,棄劍不顧哩。」

齊王瞪了田生一眼,不悅道:「難道寡人不曉得嗎?寡人已命人去把上將軍的寶劍取回來。」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感尷尬,張口欲言,卻不知該怎說才好。難道說自己早把刀偷回來,還給曹秋道捅了一劍嗎?同時亦明白到齊王與大王子田生的關係非常惡劣,難怪田單臨時轉頭,改田建。不過看田單的衰老樣子,也不會比齊襄王長命多久。

齊襄王談興極濃,侃侃而言道:「自先王提出「尊王攘夷」,我大齊一直抱著匡天下和合諸侯之志。至貴國商君變法,我們齊秦兩國,隱為東西兩大國,合則有利,分則有害,其形勢顯而易見。今次仲父親臨,又有上將軍作客,我們更加多三分親近,實為最大的賀禮。」

殿內諸人神態各異。田生剛給王父責怪,低頭噤若寒蟬。田建則以熱切的眼神,望向項少龍。呂不韋雖然陪笑,但神情卻不太自然。田單仍是那副胸藏城府、高深莫測的樣子。

此時有一近臣,走上王台,跪地把一個信簡呈上齊王,還說了幾句話。

齊王聽得臉露訝色。向項少龍望來道:「曹公說已把寶器歸還上將軍,還有帛信一封,請寡人轉交上將軍。」

田單大訝道:「這是甚麼一回事,上將軍見過曹公嗎?」

項少龍大感不妥,含糊點頭。

齊王使那內侍臣將信簡送到項少龍手上,項少龍取出帛書看後,微笑道:「承曹公看得起,約末將於壽宴後一天在稷下學宮的觀星台切磋技藝,末將不勝榮幸。」

田單和呂不韋喜色一閃而沒,齊王則龍軀劇震,臉色更蒼白了。

項少龍則心中好笑,三天後他該已安抵魏境,別人就算笑自己怕了曹秋道,他也不會在意。

現時他最不想遇上的兩個人,一個是李牧,再一個就是這可怕的曹秋道。

◇◇◇◇◇

項少龍甫離桓公台,就給解子元截住,扯到一旁道:「上將軍騙得小弟好苦,原來你……」

項少龍先向解子元以眼色示意,再向田單、呂不韋等施禮道:「不敢再勞遠送,讓末將自行離去吧!」

田單道:「這幾天定要找個時間敘敘。」言罷與呂不韋去了。

解子元細看了項少龍現在的尊容,嘆道:「項兄果是一表人才,不同凡響。」

兩人並肩朝宮門舉步走去時,項少龍淡淡道:「解兄的消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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