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十一章 前嫌盡釋

項少龍一覺醒來,已是辰末巳初,還是肖月潭把他喚醒的。

項少龍這時成了團內的特權階級,教人把早點送進房來,兩人邊吃邊談。

到項少龍把昨夜發生的事全告訴了肖月潭後,肖月潭抹了一額汗道:「好在李園夠義氣,否則你昨晚就完了。有了李園的支持,形勢大改。就算你暴露身份,齊人亦不敢碰你,李園也不會讓齊人這樣做。」

項少龍道:「有探到甚麼消息嗎?」

肖月潭道:「那只是舉手之勞吧了,鄒大師仍然健在,現居於稷下學宮,齊人對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份。最好是透過他,只要他對齊王說一聲,殺害了你,必生橫禍,保證用劍指著齊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動你半個指頭。」

項少龍大喜道:「我要先見他一面,才決定怎樣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這個沒有問題,待會我就去求見。呂不韋今午會來。我將派人嚴密監著張泉,他一拿到錢,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項少龍道:「不要傷得他太重,我還要利用他來間接推知呂不韋的動靜。」

肖月潭冷哼道:「這種人殺了他都嫌把手沾污,少龍放心好了。」

又笑道:「還記得我們的人里有個叫仲孫何忌的嗎?他是仲孫龍的堂侄,我會請他打聽仲孫龍的舉動,他一向不滿這堂叔,又對鳳菲非常崇慕,必肯仗義幫忙。不過少龍若肯亮出牌子,保證以仲孫龍的強橫。亦不敢輕舉妄動。唉,若知你能回秦國去,誰敢冒得罪你之險。包括三晉在內。雖然誰都希望對方向你出手,但要任何一國負上殺你之名,卻是休想。」

項少龍點頭同意。

當日自己落荒而逃時,三晉雖齊心合力來追殺自己,但現在銳氣已過,又已向小盤求和,誰仍肯來對付他項少龍呢。最妙是齊人表面上定要擺出全力保他的姿態,以保持和秦國的良好關係。

對齊人來說,首要目標是世仇燕國,而非秦人或項少龍。再加上李園這大靠山,項少龍覺得隨時可重見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項少龍頗有吐氣揚眉之感,不過卻仍有點捨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國是李園,韓國是韓闖,秦國是呂不韋,其他三國來的又是誰?」

肖月潭油然道:「魏國自然是你的老朋友龍陽君,趙國則是郭開。至於燕國,太子丹當然不敢親來,到的是他的大將徐夷則,此人升了官,還被燕王喜封了作陽樂君。」

項少龍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這裡最大的青樓是哪一間,不若在那裡擺上兩席,開個敘舊歡會。」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開始有說笑的心情了!」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有小婢來報導:「石素芳的金老大來了,想見沈執事。」

項少龍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點豪氣,不是壞蛋,少龍不妨看看他有甚麼事。」

項少龍把果核放進舌底,才到前廳與金老大見面。

金老大雖曾在咸陽見過項少龍,但這時明顯完全認不出他來。尤其項少龍語調帶點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過後,兩人分賓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後,項少龍以他的「果核之聲」

斷斷續續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實幹?」

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來祝賀沈兄當上執事之職,若是張泉那傢伙仍據此位,休想我踏入此處半步。」

項少龍毫不奇怪,因為張泉本就是這種人人鄙視的小人。不過金老大乃跑慣碼頭的人,理應不會開門見山的數人長短,這麼說只是試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將來金老大不會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臨。」

金老大微俯過來,低聲道:「現在外面謠言滿天飛,都說鳳小姐臨淄之行後,就要退隱田園,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項少龍苦笑道:「你教我怎樣答你。是否想迫我說謊?」

金老大欣然道:「這我便明白了。今趟我特地來訪,是想安排素芳與鳳小姐見面打個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鳳小姐的才藝。」

項少龍道:「我雖不能為大小姐作主,但應該沒有問題,老大請說出時間來吧。」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後時分,最好我們兩人都在場。」

項少龍心中一動,知道這並非閑敘那麼簡單,否則金老大何須在旁。

金老大的身份與自己的這執事的身份,可說是判若雲泥。

人家乃一團之主,石素芳地位雖超然,但名義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當家花旦,而他項少龍則是個大跑腿。他說希望自己在場,只是客氣話吧。

項少龍道:「這個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許玄虛,教我好向大小姐傳話。」

金老大點頭道:「就煩請告知鳳小姐,說有人全心求勝,不擇手段便可以。」

項少龍想起柔骨美人蘭宮媛,恍然道:「明白了。我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辭去了。

項少龍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剛剛離開,又給張泉扯著問長問短,敷衍了他,才能脫身到鳳菲的大樓去。

鳳菲等正在內廳排曲,董淑貞和祝秀貞都有點花容憔悴。項少龍猜董淑貞定是離開他的房間後,去了找祝秀貞商量,說不定還幹了假鳳虛凰那鍾事,所以自不能精神弈弈。

小屏兒見他來到,故意避到一角,不與他朝面。幸月則連飛媚眼,擺出請君大嚼的誘人樣兒。而其他美姬對他亦態度大改,顯示經昨晚一事後,他的地位大為改觀。

鳳菲正在指點雲娘一眾樂師。見項少龍來到,婀娜多姿地走到他旁。低聲問道:「金老大來找你作甚麼?」

項少龍說了出來後,淡淡道:「韓闖來找你作甚麼呢?」

眼角到處,董淑貞等無不偷偷注視他們的神情。

鳳菲不悅道:「你要管的事愈來愈多了。」

項少龍心中有氣。冷冷道:「肯否讓我管,決定權當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一句話就可使我捲鋪蓋到街頭去度宿。」

鳳菲美目生寒,盯著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園等大貴人看顧。沈大爺何用落泊街頭呢?」

項少龍知她其實心中凄惶,軟化下來道:「算我語氣過硬好了,但你有事瞞我,我自然會不高興。」

鳳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來愈像鳳菲的夫君大人,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訴你呢?」

今趟輪到項少龍有點理屈辭窮,理論上,鳳菲確沒必要告訴他曾見過某人或某人。問題是這事牽涉到董淑貞等人的命運,所以項少龍才會關心。這實在是立場的問題。

項少龍無奈道:「好吧,我以後再不理你這方面的事了。」

鳳菲默然片刻。低聲道:「為何我們今晨第一次見面,就要吵架呢?」

項少龍衝口而出道:「因為我們都著緊對方。」

鳳菲嬌軀一震。把門的家將唱喏道:「魏國龍陽君到!」

項少龍頭皮發麻時,鳳菲已欣然道:「請君上進來吧!」

只看鳳菲神態,便知她和龍陽君關係密切。

龍陽君或者是鳳菲唯一不用擔心會對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項少龍避無可避,龍陽君在一群從衛前呼後擁中,踏進內廳來。

包括鳳菲在內,全體奴婢樂師都俯身曲膝,半跪迎接這魏國的紅人,只有項少龍怎都「曲」不下去。

龍陽君一眼便見到他,「嬌軀」劇震,呆在當場,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鳳菲等無不大感愕然。

項少龍一聲長笑,抱拳道:「君上別來無恙。想當初沈良在無忌公子府作客卿時,曾與君上把酒夜話,想起時光流逝,實令人不勝感慨。往者已矣!沈良差點就把往事忘了。」

龍陽君掠過羞慚之色,恭敬回禮道:「縱然沈兄肯不記舊事,本君沒齒不忘,無忌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於形勢,事後恨不得立即自盡,唉,我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

兩人借信陵君魏無忌一事,解決恩怨,一方表示諒解,一方則認錯求情。除了龍陽君身旁熟悉項少龍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頭霧水。

鳳菲等固然驚訝至極,駭然沈良原來這麼有身份地位。龍陽君的手下卻是大惑不解,怎都不明白當日弄掉信陵君後還要擺酒慶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後悔。

情況確是非常微妙。

鳳菲站直嬌軀,欣然道:「原來君上和敝執事沈先生是素識,那真是最好了!」

項少龍環目一掃,見由鳳菲以至小屏兒,上上下下的眼光無不透出異樣神色,又尷尬又叫苦,知道她們都在懷疑自己和龍陽君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最糟是自己從未向她們任何一人證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卻屢有表現,使情況更為曖昧。小屏兒更似乎露出恍然釋然的神態,教他更是難堪。

他從未想過會陷進這種處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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