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九章 主從難分

李園一拍項少龍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見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驟然大吃一驚,說不定會給你這假肚腩瞞過,你的樣子變得真厲害。」

項少龍坦然道:「我當然要吃驚,怎知你會否出賣我。」

李園不悅道:「我李園怎會是這種卑鄙小人,在戰場上分高低,死而無怨,但哪能在這時刻落井下石?」

項少龍嘆了口氣,想起龍陽君,但又不能從他而聯想到卑鄙小人這形容詞。

李園訝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項少龍望往車窗外的齊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以前他對李園的信任,實遠不及上龍陽君。

不過李園之所以仍能這麼講義氣,皆因李園的楚國,尚未有三晉那種首當秦國之沖的切膚之痛。

李園伸手摟著他肩頭道:「今午我才見過韓闖,他對你當日在戰場上冒殺頭之險,將他釋放,仍非常感激。只憾君命難違下,難對你施以援手。不過我卻不大相信他,這傢伙耽於酒色財氣,生活靡爛,說不定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見項少龍神情落寞,續道:「少龍真厲害,連打敗仗都敗得這麼漂亮,還避過了三晉人的重重追捕。現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哪猜得到你搖身一變,竟成了鳳菲這人間絕色的管事,還到了臨淄來。」

項少龍收攝心神,問道:「你為何會有空到這裡來呢?」

李園笑道:「你該猜到點端倪吧!兩次合縱,齊人不但沒有參加,還在扯我們後腿,所以我們五個合縱國聯合起來,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當齊君,扳倒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黨。我去見仲孫龍,正就是為了此事。」

項少龍道:「這麼說,呂不韋則為支持田單而來了。」

李園雙目寒芒閃過,冷哼道:「呂不韋仍以為自己有以前的聲威,確是痴心妄想。現在誰都知道,真正在秦國具有權勢的人,就是少龍你。哈!你知否就快可極盡神氣地以項少龍的身份隨處走動呢?」

項少龍愕然道:「此話怎說?」

李園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們五個合縱國,都在少龍手上敗得一塌糊塗,無力再戰。不能戰便只好求和,所以各國都分遣密使入秦說項,希望不會被你們選作第一個攻擊目標,少龍鬚在此事上須幫小弟一個忙。」

項少龍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幫你。說真的,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領兵攻打你們。」

李園嘆道:「少龍就是這樣一個人,否則就不會肯放過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談成和議,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

李園笑道:「和議若成,那時只要你大大方方的出來亮相,讓所有人都知道項少龍在此,保證沒有人敢動你。誰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誰肯作開罪你而招來報復。」

頓了頓續道:「前些時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發雷霆,下令全力攻趙,命桓齮、楊端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牽制在中牟的時機,大舉侵趙,每戰均不留降卒,殺得趙人叫苦連天,還損失了大片土地,偏是韓魏又袖手不理,韓晶郭開等都不知多麼後悔曾支持蒲鶮,弄至這等田地。」

項少龍大生歉疚,卻又感無能為力。

李園忽又興奮道:「照少龍看,可否讓呂不韋永遠都回不了咸陽呢?齊人雖會護他,但我們卻可在途中伏擊,殺他個全師覆沒。」

項少龍雖大為心動,卻知呂不韋此時定死不了,沉聲道:「呂不韋已時日無多,我們實不用多此一舉。而且誰都不希望呂不韋死在自己的國境里,還是集中精神弄倒田單好了。」

李園提起田單,便心頭火發,怒哼道:「田單當日聯同春申君來害我,此仇此恨我定然要跟他清算。」

接著壓低聲音得意道:「今趟襄王廢去田生的太子身份,皆因愛妃寧夫人指田生對她有不軌企圖。哈!少龍可知寧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親妹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看來這應是誣陷居多,李園連這麼秘密的事都告訴自己,可知他是絕對的信任他項少龍。

李園又道:「你該沒有忘記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陽時還見過你,今趟也特地來了,現在住到了王宮去,我則住在你隔鄰的別館。」

項少龍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像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男人都沒有興趣的美女,沒料到忽然間大家又在同一個城市裡。

李園笑道:「鳳菲該是少龍的囊中之物吧!」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和她絕無男女之私,不過此事或要請李兄幫忙,因為除了仲孫龍外,呂不韋亦對她有所圖謀。」

李園欣然道:「這個容易,只要我們一道回楚,誰敢來動我。」

項少龍正容道:「李兄千萬莫要輕敵,呂不韋和田單都非是可任由擺布的人,說不定會發動陰謀,讓田生登上王位。」

李園露出凝重神色,點頭道:「少龍說得對,我確有點失於輕狂。」

項少龍見聽松別館在望,道:「最好讓我在此下車,因我不欲太過張揚。」

李園依依不捨道:「可否約個時間明天敘敘,我還未知道你為何會來到這裡,更成了鳳菲的管事。」

項少龍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況吧!」

兩人約了聯絡之法,項少龍才下車去。

◇◇◇◇◇

項少龍踏入聽松別館時,守門的眾家將均肅然起敬,神態與以往截然不同。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兒等剛被送回來,只受了點皮肉之傷。沈爺真行,竟可使仲孫龍都要乖乖地聽你的話放人。」

項少龍道:「大小姐回來了沒有?」

另一家將躬身道:「回來了有小半個時辰,還命沈爺立即去見她。」

項少龍順口問道:「談先生有沒有一道回來?」

家將答道:「談先生到了他下腳的聽梅館去,怕明天才會回來。」

項少龍知肖月潭是要去為他打聽消息。點了點頭,逕自往內院找鳳菲。

才跨入鳳菲所居內院主樓的門檻,小屏兒迎了上來,冰冷的俏臉掩不住驚喜神色,道:「你終回來了。」

項少龍生出憐意,低聲道:「多謝小屏姐關心。」

小屏兒故作沉下臉去,垂頭道:「誰關心你,不過小姐正等得心焦。」

項少龍很想把她摟入懷裡,好言安慰。但心中實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只好不發一言,依她指示登往樓上。

鳳菲鉛華盛裝盡去,換上便服,坐在小廳一角,見他到來,不知是否想起昨晚被他強吻一事,俏臉微紅,但又欣然道:「你回來了!教人擔心死哩,快坐下!」

項少龍規規矩矩地在她對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齊國王室迷得神魂顛倒了。」

鳳菲狠狠白了他一眼,令他心中一盪時,這俏佳人道:「你究竟憑甚麼手段,竟可令存心惹事的仲孫龍放人?」

項少龍淡淡道:「憑的當然是三寸不爛之舌,大小姐可滿意這答案。」

這句本是無心之言,但聽在鳳菲耳內卻完全變了另一回事。粉臉刷地飛紅,大嗔道:「人家尚未和你算昨晚的賬,你竟……我……」

項少龍這才知道犯了語病,尷尬道:「我真沒有那個含意……嘿……」

鳳菲更羞得無地自容,垂下連耳根都紅透了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無主的誘人樣兒。

項少龍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場面。鳳菲的誘惑力絕不在紀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屬,連項少龍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按捺得住。

好一會鳳菲才稍復常態,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我實在不該這樣和你獨處一室的。但偏是我們說的話不可讓別的人聽到。」

又橫了他一眼道:「你定須恪守規矩。」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她再以這種神態和自己說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多久。

吁出一口氣道:「田單對大小姐態度如何呢?」

鳳菲俏臉仍紅霞未退,怔了半晌,才懂答道:「表面當然是客客氣氣的。但我卻知他在探我口風。我哪能像從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唉!現在鳳菲再弄不清楚和你的主從關係了。都是你害人。」

言罷又垂下頭去。

項少龍不由後悔昨晚一時衝動,強索了她的香吻,弄得雙方關係曖昧,氣氛尷尬,但又充滿強烈的挑逗意味。

假若她昨晚不是謊說自己是她的秘密戀人,無論她說出何人,他都不會有那異常之舉。

兩人一時都不知說甚麼才能打開悶局。

鳳菲終打破沉默,輕輕道:「你這人真教人莫測高深,以仲孫龍一向在臨淄的目中無人,橫行無忌,怎會賣你的賬?但你卻不肯告訴人家,鳳菲應否懷疑你與他達成甚麼秘密協議,出賣了鳳菲?」

項少龍不悅道:「你又不信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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