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一章 歷史之謎

項少龍盤膝坐在席上,讓半跪於身後的肖月潭在他頭上弄手腳。

這老朋友低笑道:「我雖精通裝神扮鬼的易容術,但自己真正用上的機會卻不多,反而是在你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真是異數。」

頓了頓續道:「我改變了你束髮的方式後,再把你的須鬢分多次染得變成少許花白,使你的年紀看上去似大一點。」

項少龍擔心道:「那豈非不能用水洗髮?」

肖月潭傲然道:「我調出來的染料,哪有這麼容易沖洗掉,若能不時加染,更不會有問題。」

又笑道:「還有幾天才到達淄水,你最辛苦便是要改掉說話的習慣。以前扮董馬痴時的故伎當然不可重用。就改為帶點口吃,包保沒有人可聽出破綻。」

項少龍苦笑道:「說不擔心可是騙人的,最怕就是給見過我的人由身形識破真相。」

肖月潭哈哈笑道:「齊國原屬東夷,大多人身形雄偉,高人如少龍者雖不多,卻非是沒有。少龍只要裝得傴僂猥瑣一點,走起路來時不要昂首闊步,保證不會出漏子。」

項少龍想起齊人就是山東人,出名強悍高大,也就釋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色一眼,低聲道:「快天亮了,我們談了整晚,卻是愈說愈有精神,很少這麼暢快的。自被呂不韋遣人偷襲後,我……」

見項少龍沉默下來,歉然道:「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唉,想起那事,我就要睡不安寢。」

項少龍斷然道:「政儲君登位之日,就是呂不韋敗亡之時,誰都不能改變這命運。」

肖月潭當然不會明白他話內具有歷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少龍千萬莫要輕敵,呂不韋在秦掌權這麼久,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掙來的權位化作烏有的。」

又低聲道:「我今趟來齊,本是要找機會把他刺殺,好為三公主和自己報仇,現在有了少龍,就更有把握了。」

項少龍心中叫苦,因為歷史書上寫明呂不韋是死於小盤登基之後的秦國,若要趁呂不韋來臨淄的機會行刺他,註定必敗無疑。

這想法當然不可說出來,只好道:「這事須得從長計議,而且這樣干不夠痛快。我要親眼看到他辛苦建立和得來的一切被我一點一點的毀掉,就等若逐塊的削掉他的肉,如此才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肖月潭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成了。你看來更不像項少龍了!待會我弄方銅鏡來給你照照看。趁還有點時間,我們還是睡上一會吧!」

◇◇◇◇◇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項少龍給開門聲驚醒過來,偷眼一看,在昏暗的日出前的光線中,見到雲娘躡手躡足摸了進來,嚇得連忙詐睡。

雲娘認清了誰是誰後,鑽到肖月潭的被窩裡,接著響起肖月潭被弄醒的抗議咕噥,旋又被親嘴的聲音代替。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來了,現在享受雲娘親熱的就該是自己。同時也醒覺到身份地位的重要。

自己以前有身份有地位,加上出眾的外表,在情場上自然戰無不利,奪得多位美人芳心。但現在一派落魄模樣,又只是個奴僕身份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減。

聽著另一邊傳來相互調笑的挑逗聲音,他卻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夢鄉,去與遠在咸陽的妻兒相會了,出奇的是肖月潭把他喚醒。

此時天色大明,項少龍因近來睡得很多,所以昨晚雖少睡兩個時辰,都不覺辛苦。但見肖月潭仍是精神翼翼,就大奇道:「我還以為你會爬不起來。」

肖月潭尷尬道:「這女人真饑渴,幸好我是愈多女人就愈有精神那種人。船快要泊碼頭了,我會安排人持密函到咸陽交給圖總管。你放心吧!我和總管有一套秘密的暗語,就算密函落到別人手上,亦看不懂的。」

項少龍由溫暖的被窩鑽了出來,笑道:「你辦事,我怎會不放心呢?」

兩人穿衣後分頭行事。

不久船泊碼頭,項少龍首次執行管事之職。幸好鳳菲派出愛扮男裝的俏婢小屏兒給以幫忙指點,一起到岸上採購所需。

除食用之物外,其他就是絲緞和胭脂水粉等物。忙了大半天,到黃昏才返船去。

小屏兒對他頗為傲慢,項少龍暗忖自己在她眼中只是個較有身份的下人,遂不以為意。

策馬回程時,走在前頭的小屏兒忽墮後少許,與他並騎而馳,神色平和道:「小姐教我提醒你,雖然升為管事,但卻更須檢點行為,不要像張泉和沙立般破壞團內的良好風氣。」

項少龍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話意何所指?」

小屏兒嘟起小嘴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見到雲娘到你房內去。談先生是君子,當然與他無關。哼!勾上了人還要抵賴。」

項少龍啞口無言。

他自然不能出賣肖月潭,破壞了他在鳳菲眼中的君子形像,只好把這隻「死貓」一口吞掉。

小屏兒露出鄙屑神色,不再理他,策馬領先去了。

晚飯後,項少龍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憑几專心研磨染料,笑道:「奔走了半天,才張羅到這些東西。我準備把你臉上的皮膚弄得黑一點,那看起來便粗獷多了。」

項少龍在他旁坐下,笑道:「知否我給你頂了黑鍋。」

肖月潭訝道:「甚麼事?」

項少龍遂把俏屏兒的話複述出來。

肖月潭沉吟片晌,啞然失笑道:「這高傲的妮子在嫉忌呢!少龍確有魅力,竟能令她著緊。」

項少龍苦笑道:「肖兄莫要說笑了!」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智計過人,想不到卻會在陰溝裡翻船,中了這個小妮子的狡計。想想吧!這幾天天氣這麼冷,誰會在人人睡熟時四處走動,親眼看到雲娘摸到我們房裡來。定是給雲娘的貼身小婢發覺主子離開房間,遂告訴這愛穿男裝的漂亮丫頭。她才猜到雲娘找你偷情,豈知一試就試出來了,只不過弄錯了對象。」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鳳菲外,舞伎團有何良好風氣可言。你當鳳菲不知道我和雲娘有一手嗎?我是出名風流的人。只是屏兒那丫頭心生妒意,才故意借鳳菲來壓制你吧!」

項少龍恨得牙痒痒道:「我遲早要整治這丫頭。」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窩內整治她,讓她在你胯下稱臣。」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哪還有拈花惹草的閑情。不過是想有機會時作弄她一下來消氣吧了,而且我認為她根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她不著緊,只會來個不聞不問。你也是箇中能手,當知女人的心最不可理喻。愈是針對你,愈是對你有意。」

項少龍不想討論下去,改變話題道:「為何不見你那幾位同伴回返船來?」

肖月潭道:「你指仲孫何忌他們嗎?我使了點手段,教他們留在我那艘船上,免得他們對我兩人過於親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兒那招假傳旨意的手法。」

兩人對視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入剛帶來的衣物箱里,拍拍手道:「鳳菲今晚排演歌舞,囑我去給點意見,要一道去看看嗎?」

項少龍躺了下來,道:「若我今晚起來時不見你,是否可在雲娘房中找到你呢。」

肖月潭搖頭苦笑的去了。

◇◇◇◇◇

不一會上層傳來舞樂之音,項少龍卻是思潮起伏。想不到重重轉折後,終仍是要到齊國去,真不知是禍還是福。

戰國七雄的齊、楚、燕、趙、魏、韓、秦中,除了燕韓兩國首都未到過外,其餘都在他這時空旅程之內。

回程時,很大可能會隨肖月潭到韓京去,但卻該與燕國無緣。

從燕國懸想起太子丹與其他人,最後龍陽君的「嬌容」浮現,不禁睡意大減。明早船就會繼續航程,會否在臨淄又遇上這曾是患難與共的「叛友」呢?

在這戰爭的時代上每個人都為自己效忠的國家或人儘力謀取利益,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某一程度上,他項少龍其實是為歷史盡忠。一切早給命運之手安排好了,而他只是一個忠實的執行者。

問題來了!

假設沒有他,歷史仍會如此嗎?

照道理當然是完全兩回事,至少小盤便做不上秦始皇。

沒有秦始皇,可能便沒有大一統的中國。像秦始皇這種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常見。

或說秦國發展到這時刻,誰當上皇帝都可統一中國,他卻絕不同意。事實上他由於此時身歷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後孔明的說法。

勝敗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假若秦國沒王翦、李斯,嘿!還有自己這個關鍵人物,要征服六國只是痴人說夢吧!

既是如此,為何歷史上卻沒有寫下自己這號人物?

想到這裡上立時渾身出了冷汗。

以前想到這問題時,總是一閃即逝。唯有此刻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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