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二章 功虧一簣

朱姬吩咐項少龍坐到她身旁後,就透過簾幕凝望窗外流水般逝去的咸陽夜景。

主街上擁滿了慶祝春祭和因黑龍出世而雀躍歡欣的秦人。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鞭炮之聲不絕如縷,分外襯托出朱姬空虛無著的心境。

自從庄襄王異人過世後,朱姬就從未真的快樂過。

她的一生是由呂不韋造就出來的,但亦正因呂不韋而毀去。恐怕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和呂不韋間的恩怨。

嫪毐雖看似非常風光,但由始至終也只是被各方面利用的一隻棋子。想不到以朱姬的精明厲害,一旦迷戀起男色來,竟亦會糊塗至此。

正心中感嘆時,朱姬香唇輕吐道:「少龍!我往後該怎麼辦呢?」

恍惚間,項少龍像再鑽入時空機器里,回到了昔日在邯鄲和朱姬初相識時那段日子,心中一顫道:「太后……」

接著再不知說甚麼話才好了。

朱姬別轉嬌軀,定神瞧著他道:「對不起!」

項少龍愕然道:「太后何出此言?」

朱姬垂下頭,凄然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甚麼,但有些時候,我真恨不得有人可把你殺了。」

項少龍知道她是指允准管中邪和自己決鬥一事,嘆了一口氣道:「我絕不會怪太后的,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怪你。」

朱姬嬌軀劇顫,抬頭往他望來,好一會後,忽然道:「那條黑龍究竟是真是假,求你不要瞞我。」

項少龍立時無名火起,知道朱姬仍在為嫪毐打算,冷冷道:「當然是真的,要假能假得來嗎?」

朱姬呆望了他一會,又別過頭去瞧往窗外,苦笑道:「少龍你生氣了,有時我真希望你能打我罵我,那人家還會好受一點。」

頓了頓續道:「我太熟悉你了。只從你剛才答話的神態,就知那只是條假龍,這麼厲害的計策,定是你想出來的,沒有人比你更會裝神弄鬼了。」

項少龍心中一熱,湧起連自己都難以明白的情結,湊到她小耳旁,柔聲道:「此刻我真想狠狠揍太后一頓!」

朱姬嬌軀劇顫,「啊」!的一聲轉過嬌軀,眼中射出複雜難明的神采。

項少龍差點要封上她香唇時,馬車倏地停下,原來已抵達王宮。

項少龍心中暗嘆,命運畢竟是不能有分毫更改的。

◇◇◇◇◇

朱姬抵達宴場時,小盤、呂不韋和群臣如常地熱烈歡迎她,大家就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般。

蒲鶮、杜璧均有出席,且神色平靜。假若邱日升有機會到此一看,定會為自己的犧牲覺得不值。

項少龍卻因國興之死心情大壞,坐入李斯和昌平君那席時,沉聲問道:「管中邪在哪裡?」

李斯兩人聽他語氣不善,嚇了一跳,齊問道:「少龍想怎樣?」

項少龍此時已找到坐於他下方隔了五席的管中邪,正和呂娘蓉、許商、連蛟並坐細語。

昌平君為了緩和氣氛,笑道:「那三絕才女果是名不虛傳,一曲雖罷,但我耳內仍像繚繞著她那動人的歌聲。」

項少龍深吸一日氣道:「我要殺死管中邪!」

兩人大感愕然,一時無言以對。李斯只能道:「少龍三思!」

此時小盤、呂不韋和一眾大臣正輪番向朱姬敬酒,剛告一段落,各自坐好,千多人的大殿堂靜了下來,等待朱姬說話。

項少龍怒氣上涌,倏地起立。眾人眼光立時被吸引,集中到他身上去。

項少龍豪氣衝天而起,揚聲道:「微臣上趟與管大人比武一事,因管大人劍斷而止,今見管大人已另佩寶刃,忽感手癢,望能與管大人再比試一場,以作助興,請儲君與太后賜准。」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人人臉現錯愕之色,顯是沒想到項少龍會有此一著。

事實上前兩次比武,項少龍都是被迫作戰,只有今次因心憤國興之死,主動出擊。

就在這刻,每個人都知道項少龍是對管中邪動了真怒,決意把他殺死了。

呂不韋臉色微變,冷哼一聲,搶在小盤和未姬之前答道:「今晚乃大喜之日,不宜妄動刀兵,少龍若因私人恩怨……」

一聲長笑,起自嫪毐之口,只聽他陰惻惻道:「仲父此言差矣,上趟難道是仲父大悲之日嗎?為何仲父卻一力主戰?」

呂不韋雙目厲芒爍閃,狠狠盯了嫪毐兩眼,正想回敬,管中邪長身而起道:「項統頓果然眼利,看出卑職新佩的齊國名劍「射日」非是凡品,不易折斷,故動了雅興,若儲君、太后和仲父賜准,中邪樂於奉陪。」

小盤哈哈一笑道:「這才是我大秦的好男兒,請太后賜准。」

朱姬定睛看了項少龍好一會後,秀眸射出感激之情,點頭道:「我大秦向以武力衛國,兩位卿家正體現了我大奏的尚武精神,准予所請。」

項少龍知道朱姬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是因她受辱而要拿管中邪出氣,不過這時哪管得那麼多,謝旨後,與管中邪同時離席往殿心走去。

所有人都惑受到那種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的凝重氣氛。

這是兩人第三次交手了。

管中邪,兩次都落在下風,今趟能否扳回敗局呢?

在某一個程度上,項少龍今次確是冒險了一點。或可說不值得這麼去冒這個險。

管中邪第一次勝不了項少龍,皆因他認為犯不著因一個他以為命不久矣的人而受傷。第二次卻輸在對百戰刀法全無認識而措手不及,但仍能借劍斷逃生,甚至分毫無損。

現在管中邪已對百戰刀法有了應付的經驗,而且定然拼力死戰,冀能保命,在這種情況下,鹿死誰手,確是未知之數?

所以李斯才勸他三思。

但這時的項少龍卻完全忘掉了生死榮辱,只感到若任由這殺死國興的兇手繼續在眼前逍遙自在,便很對不起這位剛要效忠自己的手下了。

在這一刻,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劍士,其他一切全不在考慮之列。

管中邪並非呂不韋,沒有任何一部歷史書或電影說過他能活過今晚夜。

座上的呂娘蓉已臉色蒼白如紙。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項少龍此刻不殺管中邪誓不罷休的心態了。

剛才管中邪和許商、連蛟三人才在談論當著項少龍眼前射殺國興一事。

那時她便渾身不安,知道項少龍絕不肯咽下這口氣,但仍想不到項少龍甫進場即向管中邪憤然挑戰。

項少龍尚有一個考慮的因素,就是管中邪的箭術殺傷力太大了,若將來公開對陣時,只要他扳開強弓,己方便不知誰能保命,故若可早點除去他,等若先救回了自己或滕翼荊俊等某一人的性命。這在潛意識裡深藏的恐懼,更促使他不惜代價,也要先殺死管中邪。

兩人向小盤和分坐左右的呂不韋、朱姬施禮後,分了開來,各按劍柄刀把,隔了丈許,冷然對峙,由於兩人身份特別,故能在王宮內仍可佩帶兵器。

直至此刻,仍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刀劍尚未出鞘,但整座大殿卻因眾人的肅默和那山雨來前的凜冽氣氛,變得寒冷肅殺,似乎口鼻之間壓力陡增,使人難以呼吸暢順。

兩人像看望獵物般,狠狠對視了一會後,管中邪微微弓起背脊,催發氣勢,更使人心情拉緊得透不過氣來。

項少龍雙目寒芒閃動,卻沒有像上趟般把百戰刀連鞘握在手上,使人想不通他為何竟不學上趟般連刀鞘都派上用場。

只見他倏地踏前一步。

管中邪整個背脊弓了起來,就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惡獸,比上次對上項少龍時,信心與氣勢都以倍數增強。

項少龍夷然無懼。

這些天來,他每天都在雞鳴前起來練刀,覺得自己的狀態,達到自從乘坐時空機前來之後,從未曾臻達的最高峰。假若今晚勝不過管中邪,以後都休想勝過他了。

當然!這只是一種純粹的感覺,實情或者非是如此。

就在此刻,項少龍百戰寶刀離鞘而出,化作精電瀲芒,畫破虛空,但卻予人一種輕靈飄逸的奇異感覺,與上趟的雷霆萬鈞,似若雨暴風狂之勢相比,更令人感到難以形容。

管中邪顯然亦大出意外,不過他當然不能像其他人般去細意揣摩欣賞,立往前標出,拔劍運劍,迅速格架。

兩人的出手,均迅似奔電,使人差點看不清楚。

「當!」

管中邪猛退三步。

但高手如韓竭、許商等輩,都看出管中邪是故意後退,以靈巧的步法和戰術,化解和損耗項少龍驚人的百戰刀法。所以管中邪雖連退三步,但卻沒有露出絲毫敗象。

項少龍亦想不到管中邪會採取這種戰術,不由窒了一窒,待要接連強攻時,管中邪雙目厲芒一閃,舌綻春雷,狂喝一聲,有若平地起了個焦雷,跨步欺身,射日劍疾施反擊,先沉腕往下,再斜挑而起,取的竟是項少龍小腹處。使項少龍難再以砍劈應付。

一直屏息靜氣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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