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二章 連消帶打

嫪毐的府第位於王宮之旁,對面就是宏偉如小王宮、樓閣連綿的呂不韋新賊巢,外牆高厚,入口處是座高達三丈的石牌樓,鐫了「仲父府」三個石刻大字,只是這種與國君爭輝的霸道氣勢,就像商鞅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損敗無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後的事了。

要捱過這六個艱危的年頭,就必須與逐漸成「奸型」的嫪毐虛與委蛇。

在那出秦始皇的電影里,朱姬最後完全站在嫪毐的一邊,不但與呂不韋作對,也密謀推翻自己的兒子嬴政。

電影內的解釋非常簡單,一切都歸究在朱姬對嫪毐的迷戀上。但項少龍卻知道最少多了兩個原因,就是朱姬分別對他和小盤的因愛成恨。其原因更是複雜異常。

他項少龍是因命運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嫪毐的愛欲操縱下愈陷愈深,致終於不能自拔。他由於問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離不開嫪毐,所以下意識地去疏遠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終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盤則因一向視朱姬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妮夫人,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謹守婦道。在深心中,他除了庄襄王外,只能接受項少龍作他的父親。現在朱姬不知自愛,戀上了聲名狼藉的嫪毐,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隨之而來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厭,故對朱姬不但態度大改,還含有強烈的恨意,使兩人關係日趨惡劣。

在這種情況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傾向嫪毐和呂不韋,變得像小盤正和項少龍在聯手對付她那樣,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和形勢。

項少龍唯一的手法就是挑起嫪毐和呂不韋間的衝突和爭端,並使朱姬只站在嫪毐的一方,不再支持呂不韋。

◇◇◇◇◇

來到了嫪毐的內使府,報上名字後,嫪毐聞報,欣然迎出門來。

這狼心狗肺的壞傢伙一身官服,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隔遠便微笑著施禮道:「聞得項大人遠行歸來,正想登門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駕光臨,下官怎擔當得起。」

項少龍暗中罵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賊種出來。但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剛見過太后和儲君,才知咸陽發生了這麼多事。來!我們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嫪毐顯然知道他見過太后的事,不以為異地把他引到東廂去,沿途遇上多起婢僕和家將,可見他是如何風光了。

兩人坐下後,婢僕退了出去,喝過奉上的茗茶,嫪毐道:「太后和項大人說了甚麼密話呢?」

項少龍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對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釋他之疑,休想爭得合作機會,低聲道:「我告訴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呂不韋之命刺殺了的。」

嫪毐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扼要地作了解釋,然後嘆道:「若讓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內,那時連儲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嫪毐怔了一怔,沉思起來。

這正是項少龍的高明處,要知嫪毐野心極大,而他的唯一憑藉就是朱姬。假若朱姬失勢,他不但權勢盡失,還得像以前般要仰呂不韋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樣,未嘗過甜頭還好,嘗過後就很難捨棄了。若要嫪毐再做回呂不韋的奴才,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微笑道:「假若我沒有猜錯,呂不韋和管中邪現在一定用盡方法來籠絡大人,就像他以前籠絡我那樣。」

嫪毐瞅了他一眼道:「請恕嫪某宜言,項大人為何打一開始就對我那麼看重呢?」

項少龍以最誠懇的表情道:「這原因我只可以告訴嫪兄一人,為的就是太后,我和儲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對嫪兄又一見喜歡,這樣說,嫪兄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嫪毐忍不住道:「項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項少龍暗罵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面上卻裝出不甘被誤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當左丞相,先王在位時早已當了,嫪兄該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嫪毐當然知道此事,忙道:「項兄請勿誤會,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誰還有資格和王綰爭呢?」

項少龍知他意動,嘆了一口氣道:「讓我先說幾句題外話,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項少龍親手把太后和儲君帶到秦國來,本想就此歸隱,與嬌妻美婢們安享田園之福,這可說是我的夢想。豈知呂不韋這老賊多番欲置我於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慘死,所以我才要與呂不韋周旋到底。呂賊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項少龍離秦之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嫪兄可明鑒我的心意了嗎?」

嫪毐呆看了他一會後,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項少龍知他已被徹底打動,伸手與他相握,沉聲道:「昌平君為左相,王陵代鹿公,嫪兄同意嗎?」

嫪毐失聲道:「甚麼?」

◇◇◇◇◇

項少龍離開嫪府後,領著十八鐵衛,來到門禁森嚴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衛立即攔著入門之路,其中領頭的都衛長施禮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進府。」

項少龍斜睨著他道:「見到我項少龍竟敢無禮攔阻,你叫甚麼名字?」

那都衛長這才知大禍臨頭,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時沒看清楚是項統領。」

這時咸陽城內,可說沒有人不知項少龍乃儲君最親近的大紅人,又掌咸陽兵權,要動個小嘍羅,連呂不韋也護不住,嚇得眾衛全跪了下來。

項少龍哪會和他們計較,冷喝道:「給我開門!」

眾都衛哪敢反對,乖乖的把門打了開來,原來府內的廣場另外還駐有一營都衛軍。

項少龍跳下馬來,吩咐眾鐵衛守在府門處,自己則大模大樣地舉步入宅,都衛懾於他威勢,沒人敢吭聲。

太子丹的大將徐夷則、大夫冷亭、軍師尤之和包括敗於管中邪手上的閻毒在內的十多名高手聽到聲息,均到主宅大門來迎接他。見到項少龍,人人現出悲憤神色。

到主廳坐下後,徐夷則憤然道:「項大人要給我們作主。」

還是尤之冷靜,問道:「幹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

徐夷則等均鬆了一口氣,要知若田單仍然在世,燕國就有大禍了。

尤之冷哼又嘆了一口氣道:「怎也想不到呂不韋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太子扣押起來。現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們不敢輕舉妾動,否則縱使全體戰死,亦要出這口鳥氣。」

項少龍道:「諸位放心,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他也不敢傷害太子,否則將失信於天下。我看他只是答應了田單,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時間,好讓死鬼田單奸謀得遂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著他放了太子,我暗裡也要把太子救出來。好了!各位立即收拾行李,到我府去,否則說不定呂賊雖肯放太子回來,但卻另使手段殺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則見項少龍這麼講義氣,完全不介意開罪呂不韋,無不感動,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裝。不一會百多人集合在廣場處,負責把守的都衛眼睜睜看著,卻沒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時蹄聲傳來,一隊人馬旋風般由外大門卷了進來,帶頭的自是管中邪。

只見他神色冷然,飛身下馬,來到項少龍身前,昂然道:「項大人且慢,下屬奉有仲父之命,府內之人,不準踏出圍牆半步。」

徐夷則等一齊拔出長劍,刃光劍影下,氣氛立即拉緊。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請問管大人有否仲父簽發的手令文書一類東西?」

管中邪愕在當場,他得手下飛報項少龍闖府的消息後,立即由官署趕來,根本尚未有機會見到呂不韋。強撐道:「下屬奉有仲父口諭,項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詢。」

項少龍「鏘」的一聲拔出長劍,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儲君口諭,來此把人帶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詢儲君。誰若敢阻我,就是有違君令,立殺無赦。」

眾鐵衛紛紛拔劍,把管中邪和十多名親衛圍個密不通風。

管中邪臉色微變,知道若再出言頂撞或攔阻,立即是血濺當場的結局。再看自己外圍處一眾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蟬,動起手來,保證沒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項少龍,只見他眼露殺機,擺明想趁這機會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虧,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項大人誤會了,下屬只是怕大人遠道歸來,不明現況,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與儲君處置好了,大人請!」

項少龍暗叫可惜,還劍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我還以為管大人連儲君的命令都不聽了,只忠於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懍,想起呂不韋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終非秦君。所以只要秦儲君有項少龍支持,除非呂不韋公然造反,否則就不得不遵從王令。

徐夷則等和眾鐵衛,紛紛收起兵刃,跨上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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