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十章 千山萬水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為下,項少龍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回覆原貌。兩女均充滿離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情。項少龍亦因徐先之事而憂心不已。

事情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專程回來時,被李園在城門處一網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於徐先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姦細,使他們能準確地在魏境一處峽谷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了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撲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卒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才如此苦惱,龍陽君則因事情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為借口,出兵對付魏國。

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田單和呂不韋。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望能從中混水摸魚,享漁人之利。

項少龍知道整件事後,反心情轉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

田單離壽春時只有百多名親隨,由於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後了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入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機會仍然很大。

當他起身欲離時,尤氏兩女忍不住撲入他懷裡,千叮萬囑他有機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望她們後,才以淚眼送他出去。

庄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內纏綿一番後。凄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為何你對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寢席,亦不可得!」

項少龍苦笑道:「事情的發展,確是出人意表,不過夫人可不須如此傷心,滇國離秦不遠,說不定我偷得空閑,便來探望你們。」

庄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項少龍道:「快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頜,痛吻了她香唇後,心底湧起萬縷柔情,低聲道:「不要哭了,應該笑才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庄夫人道:「我後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望我們,那我就笑給你看。」

日夕相對共歷患難這麼長的一段日子,若說沒有萌生感情就是騙自己的,雖恨不得立即撲殺田單和飛返咸陽,但眼前情況下,仍不得不答應了。

再親熱一番後,項少龍才脫身出來,眾人已收好行裝,隨時可起程。李園正和龍陽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裡反而舒服了,確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我這人太熱心追求名利權勢了。」

項少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只是我運氣好一點,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實她對你一直很欣賞的。」

李園嘆道:「只是胸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兒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少龍想起郭秀兒,心中惻然。

滕翼這時來催道:「我們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門,跨上戰馬,紀嫣然等都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龍陽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內城門馳去。

這時天仍未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別離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呢?尤其秦和東南六國處於和戰不定的情況,想到若要對仗沙場,就更教人惆悵了。

項少龍徹底的痛恨著戰爭。但又知是這時代最無可避免的事。

快來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全速沖了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

禁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后想見萬爺,並請萬爺上車。」

頭戴竹笠的項少龍點了點頭,登上了李嫣嫣的馬車後,人馬開出內城門去。

李嫣嫣揭掉了項少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會後,欣然道:「項少龍比萬瑞光好看多了。難怪秀兒要對你念念不忘。噢,我並不是說她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氣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氣概。」

項少龍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呢?」

李嫣嫣猛地撲入他懷裡,用盡氣力摟緊他,喘息道:「這就是答案了。只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少龍發覺鬥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是永遠為你打開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凄涼屈辱的過去,項少龍心中一熱,低頭找到她灼熱的香唇,痛吻一番後,才大興感觸道:「我很少會對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卻知將來的某一天,我心會因錯過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機會,和不能享受那種無聲勝有聲,春宵一刻勝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情話更好聽了,不過何用後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干很多事哩!」

項少龍愕然道:「這似乎……嘿!」

李嫣嫣貼上他的臉頰,凄然道:「誰會知道呢?項少龍,你不是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嗎?」項少龍摟著這身為戰國最年青美麗的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他認識她只不過幾天工夫,便有和她相處了半輩子的感覺。恐怕除李園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內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多些還是憐惜她多一點。但無疑她的美麗已足夠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愛慕之心。

最凄涼浪漫處是這註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才拋開了太后的尊嚴,不顧一切來送行和爭取這最後一個機會,好讓生命不致因失去了這一段短暫但永值的回憶而黯然無光。

忽然間,他給融化了。車廂內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就像一個深酣的美夢。茫然不知身在何處,只瀰漫著最熾熱的情火和愛焰。

◇◇◇◇◇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東下,順淮水望楚國另一大城鍾離而去。

項少龍找到獨立在船尾處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這裡幹麼?」

善柔沒好氣道:「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

項少龍過去試探地摟著她香肩,見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沒有其他反抗的動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頰,柔聲道:「若今趟可殺死田單,柔姊肯和我們回咸陽去嗎?」

善柔軟玉溫香的靠入他懷裡,輕輕道:「我過慣了四處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難再呆在一個地方。若天天要見著同樣的人,那是多麼乏味呢。家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項少龍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浪蕩天涯,確是一種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這麼倔,你難道不生氣嗎?」

項少龍瀟洒笑道:「為甚麼要生氣,你說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複地去做某種事或吃同樣的東西,山珍海味都會變得味如嚼蠟,不過你也該到咸陽看看善蘭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挂念你哩!」

善柔道:「我會到咸陽去的。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事完後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時再說吧!」

項少龍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嗎?」

善柔低聲道:「本不應告訴你的,但卻不想騙你。離開你後,不知是否給你挑起了情芽。我有過幾個男人,但沒有半個可以代替你。這個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嚴重傷勢,我對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項少龍心中滿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權享受與不同男人的愛情,釋然笑道:「悉隨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別忘了到咸陽來探我們。更須在秦王儲登基加冕之前,否則可能再找不到我們了。」

善柔別過頭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後,訝道:「你這人真特別,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內有另一個人後。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介懷,是否你根本不著緊我哩!」

項少龍失笑道:「這又不對,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樣了?」

善柔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嘆了一口氣道:「正因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沒法忘掉你。那是很痛苦的感覺。可是我更不能放棄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會來找你們,那時你會嫌棄我嗎?」

項少龍放開了摟著她的手,對江伸了個懶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內肯到咸陽來,定可見到我們。」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

項少龍少有見她這種女兒嬌痴的神態,訝道:「你不依甚麼呢?」

善柔一面嗔怨道:「你為何一點沒有別些男人的反應,好像我來不來你都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

項少龍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現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責我,這算是甚麼道理?」

善柔想了想,「噗哧」嬌笑,撲上來摟貼他,仰起如花俏臉,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難怪我要著緊你。」

項少龍柔聲道:「柔大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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