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九章 破浪長淮

原本的如意算盤,忽然全被打亂了。

當晚並沒有狼來,經過了討論後,紀嫣然亦相信庄夫人該不是在說謊,因為田獵時田單的表現確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單的深謀遠慮,絕不會處於那種一面倒的被動局面里,要靠呂不韋來保護他。

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單根本不會相信呂不韋可以弄死項少龍。雖然呂不韋差點就辦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軍隊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應,甚至反布下陷阱來應付尾隨的敵人,不過他們理該不知道徐夷亂這著奇兵的存在。

最後項少龍決定了派剛痊癒了的烏達和另一來自蒲布、劉巢系統的鐵衛丹泉兩人,乘快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們改變整個作戰計畫,只設法拖住田單的軍隊,而非是殲滅對方。

這樣可延誤田單返齊的行程,使他們多點刺殺他的機會。

由於劉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單之旁,田單這時的保護網可說是最脆弱的了。

次日清晨拔營起程前,庄夫人領著她那兩個「妹子」過來商量到壽春的細節。

她們都脫去了面紗,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眾,但比之庄夫人獨特的迷人風姿,卻遜了半籌。

庄夫人笑道:「她們確是我的妹子,只不過非是親妹,而同是莊家的人吧!」

又與紀嫣然兩女親熱地打招呼,說了一番仰慕的話後,才轉入正題道:「李園的手下里,不乏認識項先生的人,紀才女更是壽春街知巷聞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瞞過楚人。」

項少龍摸著臉頰和下頷道:「我可以長滿鬍鬚,到晚上才出動,那樣就可避人耳目了。」

庄夫人道:「避人耳目絕非難事,問題卻在於若行動不便,將更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機會,幸好我這兩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項先生臉上弄點手腳,那除非面對面碰上熟人,否則該可矇混過去。」

紀嫣然道:「那他以甚麼身份去見人呢?」

庄夫人道:「就充作我的親兄弟萬瑞光好了,他由於當年兵變時受了重傷,雖逃出楚境,卻一直沒有好過來,三個月前才過世,壽春該沒有認識他的人。」

她說來雖語調平淡,但眾人都聽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趙致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對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

庄夫人若無其事道:「本來是半分把握也沒有,只是抱著必死之心,趁楚國自顧不暇時我母子們回去與賊子拼個死活;但現在有了項少龍,卻有十分把握了。」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庄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現在開始改稱我作大姊,我則喚你作瑞光,由這裡到壽春還有整個月的行程,我再詳細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訴你好了。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將,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適合你冒充。由於我們本是滇人,並沒有楚音,只要你努力點學習,該可瞞過楚人了。」

項少龍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馬痴,今趟扮的是悍將萬瑞光,若都能把田單騙倒,就真是精采了。

紀嫣然最是細心,道:「庄夫人今次以甚麼名義回楚京呢?」

庄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當年孝烈王因怕我們滇國坐大,成為西南之霸,故策動李令聯結夜郎人推翻我們莊家,一夜間我們庄族被殺者近萬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過爭不過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應,我們亦休想逃離楚境,所以我們今趟理該先到春申君府去。」

項少龍和紀嫣然對望一眼,放下心事。

現在孝烈王已死,楚國變成春申君和李園爭霸的場所,對傾向春申君的庄夫人來說,殺了與李園勾結的田單自然不算甚麼一回事。

項少龍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

趙致嗔道:「夫人仍未說我和嫣然姐該扮甚麼哩!」

項少龍笑道:「當然是我萬瑞光的嬌妻,只要遮上塊厚點的面紗,便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

一向以來,直至強秦興起前,諸國之中,楚國以地處南方,附近又無勁敵,所以無論軍事上和經濟上,都有著別國所欠缺的安全和穩定。

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無窮盡的沃野,只等著楚人去開發,故富足無憂。

在最盛之時,楚人屬地南卷沅、湘;北繞穎、泗;西包巴、蜀;東裹郯、淮。穎、汝以為洫,江、漢以為池;坦之以鄭林,綿之以方城。幾乎統一了南方,戰國開始時,乃首屈一指的大國。

除了吞併了眾多的小國外,還大量開拓了東夷、南蠻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們均置於楚邦文化的影響下。

不過正如紀嫣然的分析,要管治這麼多的民族和如斯廣闊的疆土,必須一個強大有為的政府。

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後,再無有為君主,懷王更困死於秦。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勢力是乘時興起。

孝烈王策動滇國的兵變,正是對地方勢力的一個反撲。不過事實並無任何改變,只不過由庄姓之王改為李姓之王吧了。現在孝烈駕崩,紛亂又再出現了。項少龍等陰差陽錯,被迫趕上了這個「盛會」。

驟聽楚國似是亂成一團,但事實卻非如此,秦人由於國內連喪兩王,小盤又年幼,軍方和呂不韋的鬥爭成了拉鋸戰,更須集中全力去防衛東三郡,楚國遂得偏安南方之局。

一直以來,由於經濟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滿了優遊閑適的味兒,和北人的嚴肅緊張,成為強烈的對比。

對此紀嫣然便說得很傳神。

當離開了秦嶺,再翻了兩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後,終抵達了漢中平原。

丹泉和烏光兩人在庄夫人一名家將帶路下去會滕翼後,眾人朝壽春進發。

紀嫣然與項少龍並騎而行,談起楚國文化時道:「楚人雖是我的亡國讎人,但我對楚人的文化卻一向傾慕,像他們的始租,並非胼手胝足的農神,而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祗,或是綵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漿的芳烈。楚辭更是音節委婉,詞藻繽紛,充滿哀艷纏綿的情緒。」

項少龍有少許妒忌地道:「不過我在李園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這些聽著滿美麗的東西。」

紀嫣然「噗哧」嬌笑,橫他一眼後,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哪有時間大拋文采。」

吁出一口仙氣,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聽到夫君大人以這麼酸溜溜的口氣說話。」

這時庄夫人使人來喚,要他們墮往後方,好趁旅途無事時,教他們學習滇地的鄉音。項少龍等只好苦著臉去學習了。

當時戰國最流行的是周語,各國王族和有點身份的人都以此作為交流的言語。因地域的不同,周語自然夾雜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語。所以只聽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個地方的人。

差異最少的是趙、魏、韓三國,這是由於她們都是從晉國分裂出來。

秦人則因本身文化淺薄,又與三晉為鄰,所以口音用語非常接近三晉。

差別最大的卻是楚國了。

直至此時,楚人仍被譏為「南蠻」,用詞上分別更大,所以項少龍等要學習帶著滇音的楚語,自是吃盡了苦頭。

楚人的根據地,以長江兩岸的廣闊地域和碧波萬頃的洞庭湖為中心,再朝南開發。

壽春位於長江之北,淮水西岸處。比之最初位於洞庭湖西北角的舊都「郢」,足足東移了過千里,雖遠離秦人,但亦明擺出沒有卧薪嘗膽,以身犯險的勇氣,難怪楚國雖大,卻是三晉人最看不起的一國。

走了五天後,過了桐柏山,到達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陽」,眾人找了一處旅館住下,再由庄孔出外奔走買船,以減旅途跋涉之苦。

由於他們入城時須報上身份名字,到旅館剛安頓好行囊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來拜會。

項少龍自是由得庄夫人去應付,在房內與兩位嬌妻調笑取樂,好享受「回到人間」之樂。

不一會庄夫人過來,席地坐下後,欣悅地道:「解決了船的問題了,這裡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誰後,非常幫忙。」

換上了常服的庄夫人,又具另一番風姿。

她穿的是這時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連成一體,衣襟右掩,接長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繞至背後,美女穿起來更是別有一種韻味。

她梳的是墮馬髻,把挽束的秀髮盤結顱後,垂得很低,有點真像剛由馬上墮下來的姿態,加上她嫵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確是我見猶憐。

項少龍暗中警告自己,絕不可對這美女動心,否則將會添加了很多煩惱。而且他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能擁有多位嬌妻,早心滿意足,理該對紀嫣然等「忠誠」。

紀嫣然也在打量這風韻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許威脅,淡淡道:「我曾在壽春住了一段短時間,不知現在是否仍是斗、成、遠、屈四族的人勢力最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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